朝廷中朝令夕改之事不知凡几,而触觉最快的,往往是最后活下来的。
    在柳家孔氏得信迅速作出判断之前,狮王这头就得了柳之奇所做之事,他知情后,二话不,随继进宫。
    周帝见到他来,还挺奇怪,“有事忘了?”
    他这皇儿上午才从御书房走。
    “不是,来跟您商量个事。”狮王直接话。
    他脾气直来直往,周帝也喜欢他这个脾气,从不浪费他的功夫,听了点头,“什么事。”
    “柳家的事,我知道您想动柳家许久了……”狮王看他父皇嘴角含着淡笑看他,他无奈地道,“您别笑,您心里想什么事,孩儿没本事全猜出,还不能让孩儿猜出个初一十五吗?”
    周帝哈哈大笑,挥手道,“好,接着。”
    “您看,我跟您打个商量,过不了几个月就是您的大好日子……”
    周帝听了笑骂道,“的什么话,什么叫大好日子。”
    狮王摸了下鼻子,淡道,“是您四十不惑之年,谁能这不是大好日子,我抄谁的家去。”
    周帝笑着拿手指点他,“你啊你,这嘴就是这般不驯,不知道得罪了朝中多少人……”
    “孩儿接着?”狮王不以为然,他这脾气,举朝皆知,他父皇更是比谁都早知道。
    “吧。”周帝也知道他接下来要什么,不过也无妨,下面的事早点晚点,不会差太多,既然他这四皇子开了口,他也不能让他周国的这条猛狮觉得他父皇不重视他,不重视他的王府。
    “您的大日子过后,就是我要娶柳家那姑娘的事了,那婚还是您为我指的……”狮王很直截了当地道,“我把她娶回去后,您爱怎么治柳家就怎么治,到时候孩儿要是有一句废话,摘头给您。”
    “你就不怕到时候你王妃与你哭?”周帝笑,眼睛带笑瞥着四皇子的脸。
    狮王听了不屑地道,“管她怎么哭,我还治不住她?”
    周帝看着狂妄霸气的四皇子大笑了几声,随便,他笑容渐淡,道,“到时候,也许你就不那么了……”
    “我言出即行,”狮王一摇头,“父皇要是不信,您打算治柳家的时候,就把我发配到边疆守兵营去,我带了我那王妃一走,她但凡要是碍了您一点的眼,以后我就带她不回了,省得给您添堵。”
    “的什么话……”周帝见他这种话都出来了,不由好笑,“朕没事给你发配到边疆去,以后再也不见你,你当朕闲得没事干?”
    “随便您,”狮王无所谓道,“先让我把柳家那孩儿娶了,万事好。”
    “就这么想娶她?”周帝笑问。
    “我都看这么多年了,能不想?”狮王毫不客气地看着周帝,“我就差没把她给掳回来了。”
    周帝笑出声来,不过又感慨道,“长得倒是挺好,就是胆了,爱哭了点。”
    他记得她上次进宫里,十一的蛇宠在她面前仅露了个脸,她就一下就吓昏了过去,听醒来后,哭了三天也没止住泪……
    狮王听周帝那口气,一下就想起了宫宴她被十一的蛇吓昏了那事,不禁翻了个白眼。
    周帝见他还翻白眼,不由好笑又好气。
    那蛇吓了柳家那姑娘,他回头就把他十一弟的花蛇给掐死了,直到现在,十一走路都要绕着他这四哥走。
    “别提这事,”周容浚口气非常不好,他拿了桌上一个梨子狠狠咬了两口,嚼碎了咽下才接道,“一提我就气不过来,她胆是胆,那是我家的事,十一吓她就是不对,他还不见我?哼,回头我成亲,您也别想我接他来我府上。”
    “还记仇上了?”周帝哭笑不得,“他是你皇弟,还。”
    “再又如何?”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狮王从来只把前者当回事,后面五个字他每个字都不信。
    四子从狂妄霸道,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时候,哪会让人欺负到他头上来,周帝拿他无奈,“你都这么大了,也上朝为朕分忧了,你这脾气还不改改?”
    “我就这样了,一辈子都改不了,您就别为我费心了……”狮王咬着梨嘎脆作响,“您教您的太子去,别打我的主意,我这过得好好的,别想改我的性子。”
    周帝被他弄得再次哭笑不得,“你就不能听朕一次?”
    “哪次都听,就这个不听。”周容浚摇头,又咬了一口梨,与周帝道,“既然来了,我还问您一件事,得个话。”
    “什么事?”
    “我想查查李翰林,就是定康八年您指的那个状元。”
    “他怎么了?”周帝抿了口茶,淡道。
    “您让我查的那个案子,与他有点关系,我刚回府才接到的消息,我想去查查,不过他是您指定的状元,您看……”周容浚抬眼看向周帝。
    查不查,他父皇一句话的事。
    “好,你去查就是。”周帝点了头,看向他这个四皇子的眼睛真正柔和了一些。
    狮王再狂再傲,也一直压住了一根底线,那就是他的人,没他的点头,一概不动,这也是帝慢慢让他这个儿子接手他这边的事的主要原因。
    他要一个知道做事,也知道听话的皇子,而不是擅自主张,自以为聪明的。
    “那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周容浚着就起身,跪地,“那孩儿走了。”
    “嗯,去吧。”
    周容浚得了话,提脚就往外走,没几步就出了门去了,留下周帝看着他的背影,偏头问恒常,“他就不问问朕到底答应了他没有?”
    大内总管恒常听了笑着回道,“四王爷信着您呢。”
    周帝失笑摇头,“这大咧咧的性子,还是不沉稳啊。”
    “该沉稳的时候能沉稳就好,别的时候不都是虚的么,您是不是?”
    周帝嘴角含着笑,没是,也没不是,提起朱笔批起了奏折。
    恒常见此也就止了嘴。
    周容浚解决了柳家的事,也没去柳家,而是让身边的人去把柳之平给叫过来。
    下人很快就去了,也很快着人回来报,柳二公子被家里人找回去了。
    周容浚也就没把这当回事。
    那边柳之平正在家中与大哥面色苍白地听母亲话,乍听狮王找他,一时也想不起有什么事让狮王找他。
    “娘,这……”狮王找他,毕竟不是事,柳之平问了孔氏一声。
    “去吧,”孔氏想起女儿的事,想起狮王这些年对她的用心,她到底还是抱着希望的,“好好与王爷话。”
    柳之平这一去,着实是提着心去,再提着心回来的。
    孔氏一听狮王帮他们家解决了这次的祸端,顿时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直合着手对着老天拜,“谢老天爷,多谢老天爷。”
    柳之程脸色却是一直难看得很,“只能保在他们大婚前?”
    “嗯,王爷到时我们家好自为之就是,他只管贞吉儿一个人。”柳之平也是笑不出来。
    孔氏却是精神大振,她这时知道女儿还能是狮王妃,她管柳家是死是活,只见她下一刻立马活龙生虎地坐了起来,与两个儿子道,“分家,分家,必须分家!”
    柳之程与柳之平面面相觑,被他们母亲的话完全吓住了。
    柳之平与孔氏的关系相对好点,在大哥眼神催促下,硬着头皮问脸带笑容的孔氏,“娘,这家怎么分啊?”
    他爹还不到五十,他大哥还没到而立之年,他们兄弟一没功,二无绩的,这家怎么分?
    别分,光提一下,都让人匪夷所思,因为主家那边他们爹那几兄弟都还没分,他们几兄弟就开始分家?异想天开都不至如此。
    “没事,我来想办法……”孔氏兴奋地喃喃,握着椅臂深吸了口气,“我把柳家这天拆了,我就不信分不成!”
    柳氏兄弟一听,这下又是面面相觑,柳之程之前知道他母亲心狠手毒,但饶是知道她不是个善的,听了这话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柳之平天天被他娘吓,相对他大哥来要好一点,但话的时候也免不了有些口吃,“娘,这,有点不太好吧?”
    “什么不好,”孔氏一听,冷冷地横向他们,“都要死到临头了,你们也要跟着你们那个爹陪他的爱子爱妾们陪葬吗?”
    孔氏不屑地看着她这两个没用的儿子,“你们身为嫡子,除了这个他都不当数的身份,你们有什么?连一点银钱都要骗你们妹妹的用,而他们身为庶子却比你们还要过得好,你们就这点出息?”
    这时柳贞吉倚在门边,在易婆婆无奈的眼神中,偷偷听着里面的话,她听到母亲要拆柳家的天的时候眼都瞪大了,等听到孔氏训两个兄长的话后,她又默默地在心里头给她娘点了个赞。
    就是,两个长得英俊雄伟的嫡子,过得还比庶子差,还要拿妹妹钱花,太丢人了,是个男人就要有血性,有狼性,她娘这话出来,她大哥二哥要是还不奋起,那可真不是个男人了……
    柳贞吉这正兴奋地胡思乱想着,门突然从里头拉开了,贴着门的柳贞吉来不及跑,就一个往前扑,倒在了一双青色的绣花鞋前。
    “娘……”扑在地上的柳贞吉欲哭无泪地抬起头,看向了孔氏那张黑如母夜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