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战事
    谢朝华定定地看着来人有些发懵。
    “大人!你……”一旁韩琅文惊讶喊道。
    谢朝华还是有些呆呆的,虽然她一开始就隐约猜到了些,可当外公郗道函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还是需要一个缓冲让自己接受。
    “唉……”郗道函深深长叹口气,“琅文,我有些话想与朝华单独说。”语气落寞无力,疲惫不堪。
    “可是……”韩琅文神色犹豫。
    郗道函轻轻挥了挥手,“就这样吧。”
    谢朝华愣了愣,眸光不由自主地望着韩琅文,只见他眼神闪烁不定望着郗道函,转回头,视线落在谢朝华身上,神色瞬间柔和了些,然后移开目光,躬身离去。
    “外面天黑,不如去里说吧。”郗道函
    谢朝华点点头,“好的,外公。”
    一路前行,一路沉默。
    谢朝华一步一步跟在郗道函身后,心跳得厉害,照说他乡遇亲人,见到了外公应该高兴才是,可她完全没有欢喜激动的心情,有得只是压抑在心上沉甸甸的不祥预感。
    郗道函在前头一直保持沉默,谢朝华也一语不发跟在他的后面,隐在心里的不安越发地浓烈,心跳也越来越快,连眼皮也开始不住地跳动。她暗暗边走边作了几个深呼吸,却依然无法消除紧绷的气息,她究竟该不该继续呢?
    ……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翠儿靠在边上打着瞌睡,谢朝华则坐在一旁。撩着车帷的一角,望着刚刚渡过的奔腾汜水出神。
    说来也有些奇怪。昨晚与外公郗道函一番谈话后,照说她心事重重的。没想到回到子后,一沾枕头闭眼,竟然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早晨醒来,竟然一夜无梦。
    谢朝华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过去她即便无事,都会辗转地睡不着,这回难道是物极必反么?
    “世子说大约还有半日就能到溪州了。”韩琅文差仆人来禀。
    “知道了。”谢朝华淡淡地回道。
    新乐经过昨晚的一番谈话后,她自然是不去了。而独自返回建水郗道函也不同意。毕竟如今局势复杂,她一个女子孤身上路却是不妥,而留在临县,一来那里到底只是个小县城,远离官道,信息不通,万一有什么情况,消息传递也不能及时方便。
    于是便想到了溪州。
    溪州是从临县去新乐的必经之路,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而溪州太守又与韩家世代交好,故而韩琅文提议就让谢朝华暂住溪州,待他们从新乐回来时,再一同返回建水。
    一路顺畅。果然行了大约半日后,傍晚时分,溪州到了。
    轻风中。晚霞满天,溪州城巍然耸立在地平线上。威严肃穆,谢朝华心道。知州的规模与气势确是与这溪州差了一大截。
    进了城中,街市上人声鼎沸。行人熙熙攘攘,车马辚辚,马车夫高声地叫路人让道。街边,妇人扎堆蜚短流长地说笑,小童嘻笑着从巷口追逐到大路上,后面传来大人喝止的声音……
    “咦?”谢朝华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这溪州怎么不实行夜禁?”
    自从去年皇帝有北伐的意图之后,明令全国各州县日头一落就需关闭,实行夜禁,连燃烛张灯也有限制,如此违规,这溪州太守怕是要受到处罚的啊。
    “姑娘这日子可见是过糊涂了,今日可是七夕节啊!”翠儿在一旁提醒道。
    谢朝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七夕节才令得溪州夜市如此灿烂繁华啊。
    看着街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沉浸在这一片喜气祥和之中,仿佛杀戮离他们这样遥远,街上小贩到卖力地吆喝着,满街的招幌像春天的花朵,一齐迎风扬,仿佛都不甘落后,店家则是献上殷勤的微笑,那边厢叫卖像黄鹂唱着歌儿,这边厢的糖行又送来浓香。
    看着街景,马车不停地向前跑,喧嚣的街市不断地退到后面。没多久,一座院落出现在眼前。
    谢朝华心想,此处应该就是韩家在溪州的宅院了
    果然韩琅文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小姐,到了。”
    此处宅子不大,统共不过也就十来间子,谢朝华被安排在最南面的一间,刚刚坐,翠儿就忙不迭地翻腾着包袱,谢朝华不禁皱眉,“风风火火地,这是做什么呢!”
    “姑娘怎么一回头就忘了呢!今天可是七夕节。”翠儿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我要给姑娘好好准备一啊。”
    “算了,出门在外的,就免了吧。”谢朝华对着七夕节可没有多少期许了,她早过了会有期许的年龄了。
    “这怎么行!”翠儿摇头,一脸不赞成,“这可是女儿们最重要的节日了,怎么能免了。我还要给姑娘个美满姻缘来呢!”
    “是啊,不能免!”郗道函边说边走了进来。
    之前已经同翠儿解释过,故而翠儿并不意外见到郗道函的出现。
    郗道函轻轻抚上谢朝华的额头,拨弄着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痛,轻声道:“翠儿丫头说得对,这七夕节怎能如此马虎,快好好收拾一,外公陪你在此过七夕。”
    谢朝华抬头,对上郗道函慈爱的双眸,一时间心中千言万语想要说,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接着翠儿就忙开了,伺候谢朝华洗漱梳洗,然后替她换上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外套云纹绉纱袍,头上梳
    芙蓉归云髻。
    轻描画眉,抹上脂粉,微点绛唇、额上印上淡粉花。一切俱妥。
    谢朝华看着镜中自己,想了想。让翠儿把白玉簪取出来,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良久,才又望向镜中,将簪子插入髻中。乌黑的发间,白玉簪显得光洁雅致,清丽别致。
    来到前厅,郗道函见装扮后的谢朝华啧啧称赞,“朝华丫头果然长大了啊,亭亭玉立。”一旁韩琅文的则对谢朝华深深凝视不语。
    晚饭后,早有人得了吩咐。在后院中备好香案,摆上各色时令瓜果。
    谢朝华在郗道函的催促定叮咛,不得已按惯例对着天的明月以五色细丝线穿针引线,这原意是为了
    乞求天上的仙女能赋予她们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让自己的针织女工技法娴熟,自然也是乞求姻缘美满。
    可谢朝华心中感叹,她自然是不相信此举能为自己祈来好姻缘,可也不忍拂了外公与翠儿的好意。
    今日郗道函兴致颇高,一番对月祭拜之后。提议要同谢朝华棋。棋盘已经摆放好了,郗道函捻了一颗黑子把玩。微笑着朝谢朝华点点头,一指对面,示意开始。
    谢朝华坐。看了看对面的郗道函,内心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可眼也只有陪着外公棋额。便执起了白子,应对厮杀起来。
    她当日不计较输赢。心中反而琢磨着如何能败得精彩,输得坦然。但是要让外公满意的,也着实需要一番技巧的。
    只是没料到郗道函一上手就攻势凶猛,在右角几来回,白棋已现败势。
    谢朝华只得避开角而从边路做活,可郗道函竟然手更狠。
    她不禁抬头打量郗道函,从来不知道外公竟然也有这样的雷霆之势,铁腕风格。她定了定心,这才开始打算好好棋时,韩琅文来了。
    只见他步履匆忙,眉宇间阴云密布,谢朝华没来由心里一紧,才刚刚拿起的棋子落回了盒子里。
    “大人,楼南起兵了!”
    谢朝华浑身一个哆嗦,郗道函也是怔了怔,然后恢复了平静,问韩琅文,“怎么回事情?”
    韩琅文瞟了谢朝华一眼,然后道:“乾州农民造反,楼南王见机立刻鼓动百姓,军队也是早有准备,乾州就被楼南王给拿了。”
    “乾州太守我记得应该是简方?他人呢?”
    “是简方,他连夜已经逃至此处,适才太守派人暗中前来告知。”韩琅文低声道,他又看了一眼谢朝华,“大人,是不是……楼南此举怕是要速战速决,溪州只怕是他一个目标,大人与小姐还是尽快离去!
    ”
    郗道函好像有些自言自语:“乾州过来至少还有三五日,而京都那边得到这消息还要是三两日之后的事情了,你们先退,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韩琅文上前一步,“大人!事不宜迟!”
    郗道函微微一抬手,谢朝华拉了拉韩琅文的衣袖,示意他出去再说。
    两人出来后,谢朝华才问韩琅文:“溪州是否真的危险?”
    韩琅文看了看谢朝华,道:“我还以为你会关心一你嫁过去的妹妹。”
    “阿容怎么样了?”谢朝华心里一紧,问。
    他理理衣袖,“据说是被软禁了起来。”
    谢朝华皱眉,“不至于吧。她好歹是一国之母。”
    韩琅文轻叹口气,“正因如此,才只是软禁。她可是以天朝公主的名义嫁过去的。如今两国开战,她身份尴尬。”
    谢朝华沉默不语。
    韩琅文以为她难过,“莫担心,事情尚未定论。”
    谢朝华没有理睬韩琅文,径自快步离去。担心?她只有庆幸。当年嫁给楼南王的不是自己,若是当初连这点狠心都没有,今天被囚禁的就是她谢朝华!
    谢朝华心中叫嚣:阿容,你可以恨我,但即使再来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不会改变!我就是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为了生存去,不择手段,亵渎神明。
    黑夜仿佛没有尽头,谢朝华只觉得自己好像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去的路。前方有灯光飘忽不定,可她觉得这辈子都到达不到那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