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栏杆边上,景慕年听着他们的话,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惊愕。
    原来,嫤儿知道了。
    所以才离开……
    左胸口的地方,好像被人捏住了一样,一一给他沉重的压迫力。
    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在滋生。
    丛林里的那一幕,是他不可触碰的记忆,因为他伤害了她。
    裤腿微动,他低头,一只褐色的小犬叼着他的裤脚,讨好地蹭了蹭。
    他蹲身,一把捞在掌心,走进了房间。
    床上得女人睡得不甚安稳。
    他将小景置在她搭建的小房子里,才躺上床。
    有力的双臂环着她的腰身,力道让熟睡中的人都感到了不安。
    “嫤儿,对不起……即使你会恨,会厌恶,也不能让你离开我。”
    轻轻的嗓音响起,却如同誓言一样,铿锵有力。
    凌乱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景慕年早早便醒了,陆嫤画还闭着眼睛,眉头紧皱。
    他在她眉间烙一吻,固执地将那褶皱抚平。
    只是,等他从浴室出来,却没有看到床上的女人。
    “嫤儿?”他心里一慌,赶紧出了房间。
    在乔家找了一遍,都没有看到人影,心里的恐慌才渐渐扩大。
    她去哪里了?
    他呆立在乔家的大门口,全身僵立。
    听到声音走过来的乔江帆,看到这样的他,愣了一。
    “嫤儿呢?”
    他没有得到回答。
    最想要知道答案的是景慕年。
    乔家因为陆嫤画的失踪,陷入了紧张的情绪中。
    景慕年一通电话,三年多以前的情景重现。
    ……
    一辆黑色的林肯忽然在路边停了来。
    前方不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躺在地上。
    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请示着后座的老者。
    老者扫了眼,“去看看。”
    中年男人,风九推开车门走了去,不久又走了过来。
    低声和老者说了句什么,他又走回去。
    将晕倒在路边的陆嫤画抱了起来,放进了后车座,让她靠着椅背。
    她侧着头,脖子上一条项链露了出来。
    风九惊讶地叫了声,“老爷,你看这项链。”
    老者侧过脸,看到那项链,神情有些激动,但是很快又收敛起来。
    凤九见此,也不再开口,走回了驾驶座。
    车子缓缓开动,老者侧过脸打量了一她,清明的眸里忽然闪过一抹什么。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了一扇复古的雕花大门。
    这里是郊外的半山腰上,别墅林立,而这一坐别墅却格外显眼,欧式复古的构造,而且又一面墙全部爬满了藤蔓。
    即使在这冬天,那强劲的藤蔓失去了绿叶,也照样孤傲地攀在墙壁上。
    凤九抱起陆嫤画,“老爷,她在发烧。”
    “让小秦给她看看。”
    老者发话,风九有些惊愕,给陆嫤画置了个房间后,才去把小秦找来。
    小秦是风家的家庭医生,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小伙子的时候就进入了风家,现在他都娶妻生子了,但是当初的称呼还是一直到现在都没变。
    他接到电话时,以为事风老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当看到床上发烧说着胡话的小女人时,彻底愣住了。
    这十年来,风家从来没有外人住进来过。
    除了风老,风九和几个管理的佣人,也只有他秦氏一家三口。
    他忍不住好奇的心,打量着陆嫤画。
    倒是有几分熟悉,难道是什么远方的亲戚?
    陆嫤画被凌乱的记忆所困扰,头部好像有许多双手在拉扯着,让她痛苦万分。
    她猛地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
    她看了眼手背上的针管,微微一动就扯痛。
    她的血管细,每每吊针都会被扎好几针才行,这次明显手背上也多了好几个针孔,都淤肿了。
    “你醒了?”
    一个看起来很亲近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风家,我是这里的家庭医师,姓秦。”
    “你为什么要扎我?”
    她委屈地看着自己得手背,很痛。
    小秦一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哪里是扎她,他是帮她吊针水好吗……
    “你帮我拔出来,我要走了。”
    “不行,你还没退烧。”小秦阻止了她的行为,“而且,我家老爷救了你,你不说声谢谢?”
    小秦发现了跟她说话的技巧,很快就让她安定来。
    只是没一会儿,她又嚷嚷开了。
    按着脑袋一直说疼。
    “头疼?之前有撞过吗?”
    他伸手帮她查看了一,除了有些烫,没有发现伤痕。
    “我想要记起来……”她嘴里说着零碎的话。
    小秦总算是明白了,她之前是失忆了?
    “放松点,这么逼自己会很痛苦的,记忆总会想起来的,不能急于一时。”
    但是陆嫤画哪里听得见他说的话。
    小秦看着痛苦万分的人,第一次想要将病人打晕了事。
    他让风九跟风老爷子说了一声,风老很快就进门了。
    “怎么回事?”
    “她之前应该失忆了,现在她逼着自己回想,才会刺激了脑部神经……”小秦解释着,“而且,我看她是非物理性的失忆,倒像是被催眠了……”
    “那就请一个催眠师过来。”风老漫不经心说着。
    小秦和风九微愣,风老一向都不管闲事,这次怎么……
    “我现在就去。”
    风九离开后,小秦也找了借口出了房。
    风老拄着拐杖,走到了床边,看着床上的人,眼里藏着沉痛。
    ……
    景慕年哪里都没去,只呆在房间里。
    一如多年前她离开他的时候。
    他动用所有的人力,翻遍了全城,而他漫无目的,只能在房间里等
    等待,有时候很甜蜜。
    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莫大的折磨。
    他倚在床上,小景在他身上滚到床上,又从床上爬到他的腿上。
    “她平时也是这么跟你玩的?”
    他第一次这么耐心跟小犬说话。
    小景当然是不能回答的,只是依旧晃动着小腿爬了上来。
    ……
    风九回来的时候,也带来了一个消息。
    “老爷,从早上开始,东远城几大家族都在找一个女人……我们要不要将她送回去?”
    风老手里挂着一条钻石项链,手指摩挲着,听罢沉声道:“是景家小子?”
    “是的,她应该就是前些日子备受景慕年宠爱的陆嫤画。”
    “既然两人相爱,为什么她要逃婚,为什么她还有一段失去的记忆?”
    风老低声说着,不知道是跟他说,还是自言自语。
    都说爱情有多伟大,在他看来却是一场笑话。
    最终赔进去的,可能是自己的性命。
    风老的视线锁在陆嫤画脸上,这么多人都关注的爱情,到底能不能圆满呢……
    他倒真是好奇了。
    陆嫤画迷糊中听到了景慕年的名字,无力地说着,“不要见阿景……”
    风九看向风老。
    “照她的意思吧。”
    “好。”
    “催眠师,找来了吗?”
    风九点头,“在外面。”
    “让他进来吧。”
    ……
    陆嫤画额头不断渗出汗水,梦里光怪陆离的世界,让她睡不安稳。
    那一幕幕熟悉而陌生的场景,有甜蜜,有温馨,还有惊惧和孤独。
    被救出丛林的她,抗拒别人接触的她,发疯的她,被锁紧白色房子的她,还有天神一样降临的他……
    是他拯救了她。
    可是,也是他,当初将她推进了地狱。
    ……
    是夜,陆嫤画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几乎在一个刻,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那边传来陆艾维小心翼翼的声音。
    “妈……”
    她一出声,陆艾维就激动地叫了出来,“嫤儿,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找你!我有教你这么任性吗?”
    一边的乔信,心里默默说了句,是谁当初带着孩子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陆嫤画自知有错,“妈,我没事,我都想起来了,我想在外面静一。”
    陆艾维震惊地睁大眼睛,嗫嚅着,“他在找你……”
    “……”陆嫤画默了。
    “想通了就回来,知道吗?”
    “嗯……”
    陆嫤画轻应着,小秦让她快点挂电话。
    要不然被追踪到这里的地址,她就要回去了。
    陆嫤画把手机递回小秦,看着他捣鼓了几,才出去。
    她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
    她的心情,好复杂……
    只是这么想着,她的眼泪就失控了。
    “阿景,阿景……”
    房门外,风老拄着拐杖,停了一会,并没有进去。
    挂了电话,陆艾维看向乔信等人,征询得问道,“这事要不要告诉景慕年?”
    “先等着吧,看嫤儿的意思,她不想见他。”
    陆风覃开口。
    知道嫤儿没事了就好。
    这边,景慕年的别墅,客厅里数台电脑在运行着。
    刚才那一通电话也被他们截取了。
    龙泽高兴地大喊,“大哥,有消息!”
    景慕年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客厅,语气急促,“查到地点吗?”
    龙泽摇头,现在只能确定她安然无恙,而且不想回来。
    只是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景慕年在沙发上坐了来,精致的脸上带着疲惫之色。
    不想回来吗……
    黑瞳里的晦涩缓缓溢了出来,好像能扼住别人的喉咙,那窒息的感觉围绕着他,久久不散。
    那段对话,景慕年不断听着,重复的次数足以让他们这些旁边的人耳朵起茧了。
    穆子深三人担忧地看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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