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从里面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郁时年。
    这段时间里,她鲜少有和郁时年这样面对面相对的时刻。
    郁时年看着她的眼神幽沉,似乎是一眼就可以让他看到骨子深处去。
    这样的眼神,让宁溪内心深处忽然就这么极速的蹦跳了两下。
    “大少,刚才大夫人晕倒了,这会儿医生才抢救过来,说是心悸的毛病犯了。”
    郁时年眸中眼神一变,就想要下楼去,被书房内的郁重峰给喝止住了。
    “你这是要去哪里?”
    郁时年说:“母亲病了。”
    “你母亲病了自然是有医生在,你先好好地站着别乱动,”郁重峰这才又看向宁溪,“你来是干什么的?”
    宁溪说:“大夫人病了,我是来恳求您能否让大夫人去祖祠的时间向后推迟一段时间呢?”
    郁重峰:“哦?”
    宁溪的这个角度,看不到郁重峰脸上究竟是什么神情。
    “这话是你自己来说的,还是她让你来说的?”
    宁溪说:“是我自己,我觉得大夫人现在病了,不宜移动,等到好了再去祖祠不迟。”
    郁重峰将手中的茶盏拿起来,戳了几口,才把茶盏又放在了桌上。
    “既然她的这个儿媳妇儿这么为她着想,那好吧,就让她现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吧,等病好了再过去。”
    曲婉雪从洗手间出来,听到了这个消息,吃惊的不能自已。
    竟然成了?
    那这事儿就让宁溪给独自领了功劳了?
    她看着宁溪,“待会儿你到大夫人那边要怎么说?”
    宁溪低垂着眼睑,“随大少奶奶说。”
    曲婉雪这才心满意足,“你别当着我的面一套背后一套,你既然说让我说,你就全程别开口。”
    “我才记起来,”宁溪说,“我还有点事情,要先回去一趟,既然大少奶奶要去看大夫人,我就先不去了,我改天再来。”
    说完,她就领着林花蕊离开了。
    林花蕊在路上还在为宁溪抱不平。
    “为什么啊,小姐你怎么这么心善呢!这种事情,就不该随便让给曲婉雪,这下好了,让她给抢了功劳了!”
    宁溪笑了笑,“傻丫头,有时候,这种在外人眼里是功劳,在当事人眼里只能是屈辱,这种屈辱还是要自己最看不惯的儿媳妇说出口的,这事儿就更加堵心了。”
    林花蕊面上的表情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睛。
    果然,曲婉雪从主楼回来的时候,气势汹汹,气的直接把一个椅子给踹翻了。
    “我好心好意的去帮她给老爷子求情说话,倒是她成了不识好人心了!还都成了我的不是了!”
    曲婉雪想起来刚才朱美玲的那眼神,就好像是全都是她的错一样。
    “那好啊,那我去找老爷子,说大夫人身残志坚,非要这个时候去老家守祖祠!”
    “是你说的么?”
    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影。
    郁时年一边解着袖口的袖扣,一边抬眸随意的瞥了一眼曲婉雪。
    曲婉雪咬了咬牙,“我……”
    “刚才去找父亲说的人,好像不是你。”
    曲婉雪差点就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刚才就不该嘴快,现在倒是好了!让郁时年给听到了这样的事情!
    “我……我……”曲婉雪知道现在不该继续撒谎,郁时年已经知道了实情,如果她现在再说出这样的话来摆脱自己的嫌疑,在郁时年的眼里,恐怕她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信度了。
    她就老老实实的将宁溪的话给他说了。
    郁时年扬了扬眉梢,“她主动说要离开?”
    “是的,她说她有事儿,”曲婉雪说,“既然她都已经说了她有事儿,我也不好再叫她非要一同陪着去吧,所以我就……”
    “我知道了。”
    郁时年打断了曲婉雪的喋喋不休,“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
    他上了楼,在经过宁溪的房间的时候,脚步稍微顿了一下。
    他最终还是没有推开宁溪的房门走进去。
    …………
    就这样,宋晚浅怀孕流产的事情,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郑小芳也没有喂了哑药,就只是被打了一顿,给丢进了大山里。
    听说这是因为宋晚浅求情。
    她已经失去了孩子,想要为自己的孩子积德行善,少一桩罪孽,希望郁老爷子能宽宥处理。
    郁老爷子对宋晚浅的话,现在哪里有不应的,统统答应。
    郑小芳在离开之前,还带着满身被打了一顿的皮外伤,过来到宋晚浅的院子里,朝着那小楼,宋晚浅窗户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才离开。
    就这样,家里多了两个病号。
    一个是犯了老毛病心悸的朱美玲,一个是刚刚流产的宋晚浅。
    宁溪也趁机去找了宋晚浅两次。
    宋晚浅眼见着肚子就要起来了。
    就算现在是往冬天走,穿的衣服越来越厚,都是可以遮盖得住的,但是要是被发现,到时候她们就都是死路一条。
    宋晚浅十分担忧的说:“这几天郁老爷子来看我,我都已经不敢让他碰了,生怕是被发现了什么。”
    宁溪问:“三太太,那个不能生育的事儿,是你的主意,还是陆医生的主意?”
    宋晚浅的眉眼向下低垂了片刻,她抿了抿唇,“是我自己的主意。”
    她偏头看向窗外,已经入了冬,外面百花凋零一片萧索,枯黄的树枝在寒风之中被刮的摇摇晃晃。
    “我想要脱离这种生活了。”
    宁溪从宋晚浅的眼神里,看到了一抹绝望的悲凉。
    这种深切的绝望,仿佛就是被困在一个巨大的金丝笼子里面,没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