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了三十多年的府邸简单修葺,一块轻纱帘布飘飘荡荡,像是地府而来的孤魂野鬼,为殿内添上一丝寒意。
    不知是否是重活一世的原由,南宫卿过分冷静淡定,听罢依旧俏生生的坐在原处,像是一株散发淡淡馨香的茉莉。
    广袖下的手紧了紧,一颗火热的心被揪起,他既渴望南宫卿相信,又不想见她失落伤心。
    水润半湿的双唇微微张了张,她笑着说:“皇后是萧家人,是纯孝皇后母家,扶持太子也是常事。”
    紧握的手又松开,掌心全是虚虚的汗,一颗心坠到谷底。
    他眉眼冷漠,语气不善:“你待他真心,不知日后三宫六院可有你的位置。”
    南宫卿弯着嘴角不在意,也并未打算回答,轻飘飘的转移话题:“茶都冷了,我去给你重新泡一壶?”
    “不必。”皇甫暄冷冰冰的赶人:“我的府邸不欢迎你,走吧。”
    “我得空就来看你。”她好似不会生气,总是笑嫣嫣的,眼中星光璀璨,夺目的刺痛皇甫宸双眼。
    他别扭的移开脸冷哼,却是没有用难听字眼刺她。
    轻纱帘布后,一个身影微微一动,略带薄茧的手轻轻挑开帘布,盯着那么纤细灵动的身影。
    许久不见,南宫卿出落的愈发好了。
    直到人影消失不见,李清泉才从帘布后走出,常日不见阳光,皮肤苍白无血色,一双眼黑沉沉,不染一丝光亮,只有数不清的算计和野心。
    “王爷心软了,为何不按照在下的话向南宫姑娘如实说明,王爷对她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是本王的事,不需你过问。”他的薄唇微动,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晦涩不明。
    李清泉抬手作揖:“王爷将在下从牢狱中救出,在下务必要扶持王爷登基,还请王爷听信在下之言,不要心软,南宫卿她……留不得。”
    紧闭的扇门外,南宫卿还未离开,沉静的站在那儿,听着寝殿内传来的细微话语声。
    熟悉无比声音,那张脸就算化成灰烬她也认得,是李清泉,他竟然还没死?
    她紧紧拽着裙面,放轻脚步走远。
    侯府小院,石清与石月紧闭双眸静躺在床榻上,脸上的伤痕青紫,她们常年练武,恢复力极强,可如今还是昏迷不醒,面色难看。
    大夫来了几次,处理好伤口,人依旧未清醒。
    芷兰受得伤虽多,却不致命,倒也无妨,此时也唯有鸳鸯还能与南宫卿说两句话。
    鸳鸯手中捧着木匣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药散丸药,个个都是上品,价值不菲,南宫卿用起来眼皮子也不眨,拟了好方子,命人去抓药。
    她交代好事情,嘱咐鸳鸯:“你去让人备车,再去跟父亲母亲报声平安,我要进宫一趟。”
    “主子又要进宫?”鸳鸯转身将木匣子搁在案上,想起一事来:“昨日午后,张小姐来了一次,要见主子,奴婢给打发了。她又命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奴婢没敢收。”
    国公府与侯府表面井水不犯河水,内地里国公府一直压侯府一头,侯府的下人对国公府的人一直没什么好感,鸳鸯没收也不奇怪。
    南宫卿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张婷婷为何突然示好。
    “还有皇后娘娘,昨日派人来请,今早又来了一次,主子这次进宫正好去回个话,皇上宠爱皇后,总不能驳了她的面子。”
    这两人的心思出奇的一致,看来她不去也不行了。
    ……
    天边漫漫的一片阴沉昏暗,厚厚的,低低的的浊云向头顶飘来,一道闷雷在远处响起。
    天公不作美,要下雨了。
    南宫卿站在栖凤宫廊下抬头看天,宫婢催促,她才走了进去,张婷婷也在。
    “臣女南宫卿见过皇后娘娘。”
    “赐座。”萧翎儿抬一抬手,笑容温和,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泛着浅浅淡淡的光,无意瞥一眼张婷婷,视线交错,各怀鬼胎。
    分明萧翎儿也有份,却只让自己赔罪道歉,张婷婷心中再多不甘不愿,也只能忍耐。
    她敛起眼中情绪,款款起身跪在才落座的南宫卿面前,贝齿轻轻咬唇,骨子深处的骄傲开始作祟,一张玉容憋红。
    好在殿内宫人已经退下,无人看见她此刻窘迫难堪。
    “我不识卿姐姐身边丫鬟,以为是贼人偷了太子殿下的腰牌冒充卿姐姐,才命人拦住了她,好在卿姐姐平安无事,否则我心中难安。”情深意切之际,她还捏着巾帕轻轻拭泪,表演的恰到好处。
    一双潋滟双眸来回在张婷婷身上游离,最终落在她的脸上,静静地,看了良久,张婷婷有些撑不住脸上虚伪笑意,嘴角动了动,笑容有些崩塌的迹象。
    “卿姐姐?”
    张婷婷被南宫卿盯得后背发毛,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
    萧翎儿垂眉笑了笑,眼一勾,打圆场:“张姑娘并非有意,南宫姑娘为人心善,想必不会计较。”
    她虚抬右手,示意张婷婷起身,南宫卿冷嗖嗖一记眼神,吓得张婷婷出了一身冷汗。
    她怎么觉得南宫卿突然间如此可怕,从进来到眼下,脸上不带一丝笑容,活生生是个冷面阎王。
    “你不是向我赔罪?我还未叫你起身。”她慢条斯理的接过宫婢递过来的茶杯,翠绿的茶叶在热水中浮浮沉沉。
    她吹开茶面浮沫,悠然自得,全然不顾及张婷婷逐渐变冷的脸色。
    张婷婷耐着脾气:“跪也跪了,也赔罪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三跪九叩斟茶致歉?”
    “是个好主意。”南宫卿放下杯盏,笑着点点头,挑眉看向她。
    “你!”张婷婷猛然起身,双眸圆瞪,姣好的面容满是怒气:“我堂堂国公府嫡出大小姐,岂能给你赔罪道歉!”
    “行啊,我一五一十将事情禀告给皇上,求皇上为我做主。”她笑吟吟的说道:“只是皇上最近处理沈陈两家,正在气头上,我实在不愿让皇上烦心。”
    国公府族人繁多,旁支斜出,少不了有一支出现问题,张婷婷自然不敢在此时触碰皇上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