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翀光执意要等,卢国夫人也看出来,这是拦不住的。
    所以,索性随他去。
    萧翀光没进去,已经是难得了。
    只要他不进去,一切都好说。
    况且,陆挽棠尚都如此态度,还怕什么?
    萧翀光可以糊涂。
    也是真的糊涂。
    但是陆挽棠却不糊涂。
    真是国之幸事。
    陆挽棠有祸国殃民之能,却无祸国殃民之心。
    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看着萧翀光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卢国夫人既是觉得恨其不争,又有些心疼他。
    从小到大,萧翀光样样都好,样样都不叫人操心,从不见他喜怒于形色,是个十足十的好皇帝。
    如今见他如此,卢国夫人便忍不住心酸。
    是的,心酸。
    是该多看重,才会如此不管不顾。
    虽不知陆挽棠到底有什么能耐,能叫萧翀光这般,可是身为姨母,她只替萧翀光无奈又心软。
    罢了,罢了,若能逃过此劫,日后萧翀光与陆挽棠的事儿,她这个长辈,也就不参合了。
    卢国夫人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有人曾说,两人之间相处,若真到情浓时,生死都不顾。
    从前她不信,可如今,倒是信了。
    这个事儿啊,还真不怪人家陆挽棠。怪只怪萧翀光身为皇帝,却守不住自己的心。既是动了心,又不肯把握分寸——
    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了。
    好在,萧翀光子嗣虽单薄,可也有了。
    而陆挽棠也算是十分的理性。
    且叫他们去吧。
    卢国夫人重重叹一口气,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最后,却看一眼孙皇后,见孙皇后同样也是神色复杂,隐隐还有不痛快,便是也生出几分可怜。
    孙皇后这个皇后,也算是就这样了。
    身为皇后,却不能得了皇帝的心,也是可悲可叹又可怜。
    从前孙皇后那般得了圣心,要什么给什么,卢国夫人只当这已是十分的荣宠。
    可今日才知,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
    卢国夫人摆摆手,侧头吩咐宫人:“去给我寻个椅子来。也给陛下和皇后。”
    宫人自去。
    萧翀光却置若罔闻,仿若一个石头人杵在那儿。
    卢国夫人看着萧翀光,“陛下坐下等吧。若真有事儿,还要陛下做论断。”
    萧翀光深吸一口气,而后到底坐下了。
    而此时,陆挽棠也坐在椅子上,面色沉沉盯着底下诸位太医。
    太医们一个个满头大汗。
    陆挽棠扬手将手中茶杯掼在地上,碎片四溅时也是冷笑出声:“好一个太医院!好一个太医院!竟是连个病都瞧不出!”
    太医们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陆挽棠站起身来,踱步数次,深吸一口气:“罢了,先按照天花来办。我要你们好好盯着,就算真是天花,也只能在这沉月宫!若有一人在沉月宫外出病症,本宫便将你们斩首示众!再罚其家人!”
    太医院的太医们,此时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神色凝重。
    还能说什么?
    自然是什么都不能说。
    陆挽棠此时唯一希望,也就在宫外那大夫身上。
    又等片刻,大夫终于姗姗来迟——在沉月宫门口,还见到了萧翀光。
    萧翀光一个字也未曾多问,面对大夫行礼,只道:“去罢。”
    孙皇后不知还有这么一件事情,自是有些不满,蹙眉道:“太医院的医术难道还不够好?竟是还要从宫外找?传出去,成何体统?”
    萧翀光回头看皇后,神色阴沉,目光竟是锐利如刀。
    “皇后慎言。”
    这四个字,便犹如千钧之力,压在孙皇后身上,一瞬之间,竟让孙皇后有些说不出来的压迫感,只觉不能承受其重。
    孙皇后后退一步,不再言语。
    这位白三爷大夫匆匆进了沉月宫,倒是半点也没有犹豫。
    白三爷一路被引到了陆挽棠跟前,陆挽棠打量一眼白三爷,直接开门见山:“大皇子病了,疑似天花。”
    白三爷也是一惊:“这可是皇城!”
    陆挽棠神色不变:“所以请了你来。”
    白三爷明白了,直接让陆挽棠领着自己去看萧承瑞。
    萧承瑞的情况,似又严重几分。
    那水泡是看着长大。
    白三爷只看一眼,就得了论断:“不是天花,是痘疹。”
    陆挽棠本心神紧绷,等着坏消息。此时此刻听见这个话,微微一愣:“什么?”
    竟是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了。
    白三爷再重复一遍:“不是天花,是痘疹。”
    陆挽棠心神一松,几乎是身上发软。
    宫人连忙扶住了陆挽棠,陆挽棠笑一笑,定了定心神,再问白三爷:“痘疹好治吗?”
    白三爷说了句:“不用治疗,七八日就能痊愈。”
    顿了顿,又道:“不过痘疹也是容易传染,尤其是在小儿之间,只要一人得了,其他小儿也是十分容易得。稍有接触,就会得。”
    陆挽棠皱眉,随后又松开:“不过痘疹没有大碍,可是?”
    白三爷笑:“是。”
    陆挽棠再送一口气:“不过孩子难受,白三爷还是开个药吧。这般高热下去,也不妥。”
    白三爷于是就去开方子了。
    陆挽棠想起了萧翀光来,忙道:“扶本宫出去。”
    陆挽棠到了沉月宫门前,看见萧翀光金刀阔马的坐在那儿,眼眶一热。颤抖着声音喊出来:“陛下。”
    萧翀光在陆挽棠一出现时,就霎时站起身来,看着陆挽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陆挽棠又抖着声音唤:“陛下。”
    萧翀光几乎是飞奔过去。
    更是不顾众人眼光,一把将陆挽棠按在怀中。
    陆挽棠几乎一瞬间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却也是贪婪的伏在他怀中,霎时就哭出声来:“不是天花,不是天花,是痘疹,是痘疹!”
    本来卢国夫人还在惊慌,此时听见这话,几乎是跌坐下去,连连念道:“太好了,太好了。”
    只要不是天花就好。
    不是天花就好。
    孙皇后看着眼前这一幕幕,只觉得刺目非常,十分锥心——这算什么?明明是要给人添堵,怎么反倒像是陆挽棠做了嫁衣?
    这算什么?
    孙皇后按住胸口,缓缓又坐下去,深吸几口气,也未能缓过来。
    而萧翀光此时,已经是放声大笑出声来。
    只有陆挽棠看到,萧翀光是满面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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