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染怔怔地盯着傅夜沉急速坠落的身躯,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君家老王爷,君家王妃惨死军营的画面。
    他极力地想要挽救他们的性命,可直至最后,他才发现自己谁都救不了。
    更让他痛苦不堪的是,无数人为救他性命,死伤无数,尸伏遍野,血流成河。
    云秦精兵怯生生地看着墨发狂舞,眼眸猩红的君墨染,迟迟不敢上前,“你已被重重包围,莫要负隅顽抗!”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君墨染缓缓起身,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此时此刻占据他身体的,究竟是他的意识,还是君红染的意识。
    又或者说,他和君红染本就是一体。
    他屹立在天山之巅,手持斩龙宝剑,怒视着周遭云秦精兵,声色冷冽,若无间地狱传来的魔音。
    “全部去死!”
    他将周身内力注入剑身之中,朝着面前乌泱泱的云秦精兵挥砍而去。
    浑厚的掌力堪比列缺霹雳,顷刻间竟将数以千计的云秦精兵纷纷拦腰斩杀。
    哀鸿遍野,血色染衣。
    君墨染冷眼睥睨着横陈一地的伏尸,似走火入魔般,剑剑砍于尸首身上,将之劈得血肉模糊,仍不罢休。
    眼看着他即将陷入癫狂之中,君蓝染尤为吃力地占据了身体,不遗余力地劝慰着他,“人间不值得,但她值得。”
    “闭嘴。全部去死!”
    君墨染双膝磕在皑皑白雪之上,极其强硬地逼退了君蓝染的意识。
    好在,君白染趁君墨染稍有松懈之际,趁机抢夺了身体的主控权。
    君白染睁开眼眸的瞬间,是铺天盖地的血色。
    他眉头轻蹙,缓步挪至山石旁,背靠着山石,下意识地蜷缩着身体。
    “哥,你在哪儿?”
    君白染四下张望着,寄希望于凤无忧能救他于水火之中。
    然,他从傍晚一直等到夜幕初上,依旧没等来凤无忧。
    他怯怯地瞅着周遭尸首,深怕凤无忧被掩埋在血色之中,不得已之下,只得大着胆子,挨个翻着血肉模糊的尸体。
    “哥,你千万不要有事。”
    君白染声色俱颤,带着浓重的鼻音。
    峭壁之下,突然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
    君白染喜出望外,撒开腿跑至悬崖边,居高临下地朝着黢黑的崖底望去。
    “哥,是你吗?”
    “乖弟弟。”
    傅夜沉咧嘴一笑,他万万没想过君墨染竟会叫他哥。
    虽然,他年龄还没君墨染大。
    君白染看清了傅夜沉的脸,略略失望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傅夜沉误以为君墨染在跟他怄气,这才转身离去,小声咕哝道,“心眼忒小了些!”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尽可能地避开被利刃所伤的胳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悬崖。
    傅夜沉累得瘫倒在地,久久缓不过神。
    待傅夜沉昏昏欲睡之际,君白染去而复返。
    他紧挨着傅夜沉身侧,心安理得地枕着他流血不止的胳膊,闷闷不乐道,“你有见过无忧哥么?”
    “噗——”
    原本疼得龇牙咧嘴的傅夜沉噗嗤笑出了声,他古怪地看着窝在他臂弯处的君白染,“想不到你和无忧的闺房之乐竟如此有趣!”
    傅夜沉腹诽着,以无忧的性子,君墨染若是愿意唤她一声爹,她定会眉开眼笑地应下。
    “笑什么?难不成,是你藏了无忧哥?”
    君白染眸色骤冷,乍然起身,不悦地扫了一眼傅夜沉。
    傅夜沉亦跟着半坐起身,他面露戏谑,哂笑不止,“君墨染,你该不会是杀人杀红了眼,走火入魔了吧?”
    “你找墨染哥做什么?他失了智。”
    “………”
    傅夜沉察觉到了君墨染的不对劲,面上笑容骤然凝涸。
    在此之前,他便听闻君墨染患有心疾,发病时,性情大变,同平素里的孤傲狂拽大不一样。
    思及此,傅夜沉特特凑至君白染跟前,试探地询问着他,“你是谁?”
    “君白染。无忧哥喜欢叫我君三岁。”
    “噗——”
    尽管,傅夜沉很同情君墨染的遭遇。
    但亲眼目睹君墨染腆着一张时时刻刻都散发着男性魅力的脸,唤自己“君三岁”,实在滑稽!
    傅夜沉伸手掐了掐君白染的脸,又顺了顺他的墨发,轻声哄道,“三岁别担忧,你无忧哥正在东临呼呼大睡,没走丢。”
    “我寻了只灵狐,想亲手赠予无忧哥。”
    君白染缓缓地从怀中掏出熟睡的灵狐,朝傅夜沉跟前送了送。
    傅夜沉哑然失笑,在此之前,他总感觉君墨染不会疼人。
    直到现在,他才知君墨染对凤无忧,确实用情至深。
    若不是刻骨铭心的喜欢,君墨染绝不会在心疾复发之际,满脑子依旧全是凤无忧。
    “周遭山势险要,走夜路终归不妥。待黎明东升,哥就带你回东临找无忧哥。”
    “嗯。”
    君白染重重地点了点头,许是因更深露重,他下意识地朝傅夜沉怀里蹿去。
    傅夜沉亦不推拒,顺手将他揽在怀中,为他取暖。
    傅夜沉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能同君墨染和解。
    虽然,他脸臭脾气臭,但并不令人讨厌。
    也许,君墨染只是太过傲娇,不擅表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