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忙着赶路的林妙香就不得不清醒过来。
    身子在板凳上躺了半夜,僵硬不已。微微一动,便是散架般的疼痛。
    她不由一记眼刀了过去,直接落到那个罪魁祸首身上。
    江玉案则是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笑吟吟地对着林妙香道,“早啊,妙香姑娘。”
    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他好心地问到,“不知昨夜睡得可好?”
    “很,好。”林妙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他们收拾完包袱后与妇人道谢后,出门去找回了马,再次上路了。
    颠簸不平的小路让身子更加疼痛,林妙香沉着脸不肯再和身后的人说话。
    江玉案一反常态,不停地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说南道北。
    就这样行了几日后,两人已经快到了临仙镇。
    跨的“红枣”不知为何愈加躁动。江玉案故意不给林妙香解释。
    但林妙香从他的神情中已经猜了出来。她望着前方的临仙镇,目光深邃如海。
    赵相夷,你应该就在那里吧。
    中午的阳光淡淡地照射在行人身上。临仙镇外聚集了好一些人。
    有商人打扮的,有书生打扮的,还有贵公子打扮的。
    形形色色的人在林妙香二人出现时都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江玉案冷冷地扫了过去,狭长的眼睛内闪动着危险的信号。
    “我们先在这里休息,等天黑了再进镇。”江玉案压低声音在林妙香耳边低语。
    “为什么?”林妙香不明白,照目前的速度看来他们能赶到临仙镇,何况今天只赶了半天的路,并不太劳累。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轻蔑的笑。
    江玉案故意吊林妙香的胃口,眯着眼笑得很开心。
    林妙香横了他一眼,了马来。他们挑了一处稍远的地方坐了来。
    刚拿出干粮,就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今天天气不错啊。”林妙香寻着声音转过头去,对上一张清秀的脸。少年青涩的脸上稚气未脱,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
    林妙香别过脸,不想理会这个陌生的少年。
    江玉案饶有兴趣地看着还不死心地望着他们的少年,大约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吧。
    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面黄肌瘦的样子应该是许久没有吃饭。
    “你叫什么名字?”江玉案对他扬了扬手中的馒头。满意地听见了一阵模糊不清的吞口水声。
    “姜恨水。”不同于稚嫩的外貌,姜恨水的声音有着奇特的沙哑。
    干涩得像是饱经沧桑一样。
    江玉案勾起温和的笑,把快递到姜恨水手中的馒头突然收回,放到了自己口中。
    “味道真不错。”江玉案得意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拍了拍肚子,长舒了一口气。“有东西吃的日子真不错啊。”
    姜恨水盯着江玉案的动作,眼神一闪,林妙香却突然开口。“你闹够了没有?”
    说完,她从包裹里拿出几个馒头递到了姜恨水面前,“给你。”
    愣了一,姜恨水才小声地说到,“谢谢。”
    林妙香只是笑笑,她背靠在身后的树干,空洞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恨水呆呆地看着这个就像要消失了的女子,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了她。
    林妙香被衣袖上的拉扯拉回了差点就飘远的神情,她拍了拍少年带着干枯头发的手,温柔地笑着。“怎么了?”
    “啊?”姜恨水眼光一闪,他露出小孩独有的纯真。乖巧的神情让人心生喜爱,“我刚刚以为姐姐你像是要走了一样,所以才拉了你。”
    一边说着,姜恨水一边指着天空,语气笃定不已。
    一旁的江玉案冷嗤一声,摆明了不愿理会这个给人一种软绵绵的错觉的男孩。
    林妙香瞪了他一眼。
    江玉案某些时候恶劣得可恨。
    她回过头抱着试探的心态问正埋头啃埋头的人。“你知道这些人为什么都待在这里吗?”
    “天黑不夜城,天明杀戮都。”姜恨水抬起头来,嘴里还嚼着甜甜的馒头。
    林妙香只看见姜恨水的嘴巴一张一和的,却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姜恨水看出了林妙香的茫然,他打量了林妙香那弱不经风的身子,低头继续吃自己的东西,“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林妙香闭上眼,把身子放回了树上。
    天,慢慢黑了来。
    林妙香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她揉着眼睛站起了身四张望,没有发现姜恨水的身影,便对江玉案说到,“我们走吧。”
    “你不问我?”江玉案瞪大眼惊奇地说到。
    “问什么?”林妙香停来,她困惑地反问。
    江玉案在林妙香脸上巡视一番后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他笑了笑,“没什么。”
    林妙香别过了身。她知道江玉案在等自己问姜恨水的去处。
    只是,那重要吗?
    芸芸众生,路人如此之多。她没有闲情一一过问。
    没多久,两人就到达了临仙镇。
    身的红枣突然发了疯似的暴躁起来。也不管街上行人众多,撒开四肢无所顾忌地朝前冲去。
    一路上,众人避之不及。撞翻了不少货摊。
    直到在一处客栈面前,才停了来。
    不过两个马鼻孔不断喘着粗气。
    悦来客栈。
    林妙香看着眼前这座熟悉的地方,微微愣了神。
    她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个弥漫着名为宿命的气息的地方。
    林妙香和江玉案朝客栈内走去,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角落的某个身影上。江玉案顺着林妙香的眼神望了过去,瞳孔骤然收缩。
    他惊讶地在林妙香背上望了又望。她居然一眼就看见了赵相夷。
    赵相夷依旧穿着一件暗紫色的衣服。修长的背影笔挺直立。
    桌上是几个喝光的酒壶,还有些许的酒从歪到的酒壶口流出来。
    “一个人出来,就是为了喝酒啊。”林妙香熟悉的声音悄然回响在赵相夷身后,他的手一滑,手中的酒壶就落到了桌上。
    翻了个转,一骨老地滚到了地面。
    一股甘冽的气息就飘散在了空气中。
    淡淡的,却浸人心脾。
    “你怎么来了。”赵相夷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努力掩饰起自己的情绪。
    他也不明白。自己是高兴还是错愕。
    “怎么,我不该来吗?”林妙香在赵相夷旁边坐了来,用力闻了闻空气里的酒香,“这是什么?”
    “嗯?”赵相夷不明所以地望着林妙香,不知道她指的什么。
    林妙香不耐烦地仰仰巴,用眼神指了指桌上的酒。
    赵相夷这才明白过来。他拿起桌上的另一壶酒顿了顿,“女儿红。”
    林妙香趁这个功夫,夺了赵相夷手中的酒。在他和江玉案目瞪口呆的样子中,大大地灌了一口酒。
    辛辣的味道让她的喉咙像火烧过一般疼痛,直刺得眼泪从心底涌上。
    林妙香闭上眼,一直等到眼底干涩之后才再次睁开。她的脸被烈酒辣出两陀醉人的红。眼眸里充满了如水的波光。
    林妙香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的诱人。
    “老赵,回去吧。”林妙香抱着酒壶,语气不稳地说到。
    赵相夷看着她,没有回答。
    林妙香不再理他,抱着酒壶狠狠地又喝了几口。些许清凉的女儿红从嘴角溢出,慢慢流。在肌肤表面徐徐流动。但林妙香已经感觉不到冷。
    没有人说话,因为无话可说。三个人都沉默地喝着酒。
    一壶又一壶的女儿红从酒壶灌入肚子。
    林妙香已经昏然欲睡。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除了眼前这酒。再也看不见其他。
    她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忘了沈千山曾经的温柔。
    忘了赵相夷始终对自己微笑的脸。
    忘了一切的一切。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这么生生地疼。
    九九曾经说告诉她公子说过,酒可以暖身,也可以暖心。
    他错了。他错了。
    酒,根本就不能暖心啊。
    赵相夷摇摇晃晃地去抱起已经醉倒在桌上的林妙香,踢了踢倒在一旁的江玉案。“起来,去房里睡。”
    江玉案翻了个身,咕噜了一句,又继续睡着。
    赵相夷皱皱眉,喊来了店小二,“你,你随便找间把这个人扔进去。”
    “随便一间?”店小二为难了,他看着抱着林妙香上楼去的赵相夷大喊,“客官,客官,是要什么样的房啊?”
    可惜赵相夷并没有听见他的叫喊。
    这可难办了。
    店小二抱着双手犹豫地看着醉成一团的江玉案,喃喃自语,“丢哪里去呢?”
    “我有办法。”冷不丁的,身后传来一个笑意十足的声音。
    店小二回头,好奇地打量着突然出现的男孩。衣着破破烂烂,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听见他附耳在自己身边说的话后店小二勾起了唇角,既然是随意的一间房,那就这样吧。
    醉得迷迷糊糊的江玉案朦胧中摸到了一片毛绒绒的皮料。
    他费力地睁开了眼,头顶怎么有这么大的月亮?
    江玉案侧过脸,看见了红枣正好奇地看着他。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红枣的头,没有清醒过来的笑看起来傻乎乎的,“红枣,你怎么在这里啊?”
    “红枣?!
    意识到不对劲的江玉案瞪大了眼。
    春夜里,悦来客栈的马蓬突然传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
    赵相夷,你这个王八蛋!居然把我扔到马厩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