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闻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的大胆,大到让他震怒的地步。
    “怎么,朕已经弱到可以任人威胁的地步了吗?你若本份也就罢了,可如今你妄想用死人来威胁朕,看来你在英华殿坐得太过舒坦了。”
    帝王之威,就算是佘妃也不禁害怕得瑟瑟发抖,为了儿子她就算丢了这条贱命也是应当的,“皇上,臣妾只是希望执儿能够名受那些皮肉之苦,别无所求。”
    提到那个没用的儿子,每一次秦闻见到那个孩子心里就不舒坦,还有这个女人。差一点就将容戟害死,现在他没有找他们母子的麻烦。她到好,自动送上门来了。
    皇帝的脸色自然是不会好看,盯着佘妃的目光越发的凌厉了,如刀子一般割在她的肉上。
    “知道朕为何没有让你们死吗?逼”
    皇帝无情的话冲击得佘妃脑子一阵空白,他竟然对他们起了杀心,既然是这样,为何没有直接将他们母子给杀了,省得折磨的痛苦。
    “朕不会轻易让一个触了朕底线的人那么容易死。”
    无情的话不断的打击着她,连跪立的动作都开始显得吃力了。
    皇帝不会给他们好过的机会,大皇子那样对待秦执,完全是他沉默间的授意。
    佘妃现在才知道,他们母子所受的苦,都是因为这个无情的帝王。
    佘妃没有受到任何的处置,只是被赶出了正殿,恍惚的走在宫道上,不知去向何处。
    当年她只是不小心,只是一个不小心罢了。
    容侯是秦闻的兄弟,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兄弟,就算是做了帝王,秦闻对容戟的那种友情只会更深,不会减。
    有时候佘妃还真的怀疑秦闻与容戟之间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她没有胆子去窥视。更不可能探知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只要她手中握有不该有的东西,这条命,连带着秦执的命都会跟着失去。
    她死了也就罢了,可是她的儿子刚刚几岁,生命才刚刚开始并没有多久,不能就此结束。
    佘妃攀着冰冷的墙面,狼狈吐了一口血,这是郁结所至。
    容戟一身长黑的装束走在宫道上,迎面正好碰上刚从皇帝宫中出来的佘妃,容戟黑眸一沉,然后不动声色的站在前面。
    佘妃感觉到了前面有人,慢慢地抬起了头来。
    盯着面前这个如仙的男人,一时间愣了愣,然后不由凄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很刺耳。
    “皇上与佘妃说了什么。”
    容戟语气淡淡,仿佛可以吸人灵魂的黑瞳正静静盯着衣襟染血的佘妃。
    佘妃闻言,不禁冷笑了起来,“这不是你最想要的结果吗?我们母子俩爱到这样的惩罚,你不是最高兴吗?还问皇上与本宫说什么?容戟,本宫恨你,恨你不得好死。”
    容戟拧起了好看的眉,他什么没有做。
    而且当时她差点害死他时他也没有找她的麻烦,现在她这么说,又是何意?
    见容戟的反应,佘妃再次冷笑:“怎么,你很无辜吗?你看看本宫的儿子,到底遭受了多少罪。容戟,你怎么不去死。”
    佘妃像个泼妇一样冲着容戟大喊,有一种嘶心裂肺的感觉。
    “佘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对七皇子下官并没有做任何事,”容戟对眼前女人的指控蹙紧了眉。
    不是他做的,他也不会承认。
    而且他的时间根本就不容许放在这些琐事上,边境的事情还等着他去处理。
    “呵……”佘妃发出一道怪笑,“你是没做,因为有人早就替你那么做了,容戟,你若还有心,就让他放过执儿。执儿还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本宫死了也就无所谓的,可是执儿不同,他还小……”
    说到了最后,佘妃的语气已经变成了乞求。
    盯着这个脆弱的女人,容戟挑了挑英眉,淡淡道:“那是他的事。”
    “母妃,”一道嘶哑的声音低低传来。
    佘妃像是被一记惊雷砸中,猛地回头看着前面一道踉跄而来的小身影。
    盯着儿子不平衡的身形,佘妃不禁泪如雨下,“执儿……”
    秦执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这会儿跑出来,身后又浸了一大片的雪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容戟盯着孩子苍白如纸的脸,再到他背部上的一些血迹,眉宇拧了拧。
    秦执走到佘妃的面前,慢慢地喘着息,然后朝容戟微微一笑,那笑容刺伤了容戟的眼。
    “侯爷不要怪罪母妃的无礼,秦执这就将母妃带走,”听听,这是一个孩子可能说出来的话吗?再看那温和清澈的眼神,总是那么的有违合感。
    容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个孩子的眼神不该是这样,而且这个孩子还是宫中受到虐待的皇子。
    佘妃听他的话,泪水流得更猛。
    “七皇子言重了,臣只是偶然路过,见佘妃娘娘如此便问侯了一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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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戟是朝廷的一个支柱,又长年征战,身上血气比一般人要浓许多。
    一般人站在他的面前都会受到他身上气息的影响,然后这个七皇子,似乎又有所不同。
    就是大皇子,三皇子等见了容侯都会下意识的退避,眼前的七皇子却不同。
    一个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整日受到虐待,还能露出如此干净温和的笑容来,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
    “多谢容侯爷的体谅,秦执这就将母妃带回去。”
    说着,他伸出伤痕累累的手去扶站立不稳的佘妃,可是他却忘记了,他本身就是一个孩子,还带着浑身的伤。
    这一扶没扶住佘妃,反而让他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然后再也爬不起来。
    “执儿!”
    佘妃大惊失色叫了出来。
    容戟皱眉上前要去查看,佘妃非常激动的挡开:“不要碰他,你们都没安好心。”
    容戟盯着躺地的孩子,气息越来越弱了,对身前的佘妃说道:“再不救,七皇子只怕承受不住。”
    佘妃听到这话,哭得更伤心。
    把儿子抱住,却不敢移动他。
    容戟负手在后,看了半晌,越过母子的身边朝宫墙另一边走去,只留他们母子俩一躺一哭在身后。
    佘妃害怕极了,儿子为了出来找自己,要是有个差池让她如何活?
    容戟让一位公公过去请太医去英华殿,再让人将七皇子搬回英华殿,这才慢慢走进皇帝的宫殿。
    “侯爷,皇上已经等着多时了。”柴公公眯着笑脸,将人引进元和殿。
    容戟走进殿,正好对上一摞被扫到地上的折子,显然是刚刚发火不过多久,想起宫墙那边的佘妃,容戟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微臣叩见……”
    “你我还见什么外,快过来。”
    秦闻不悦的声音传来,容戟只好收了势,依言走到他的面前。
    “皇上,这是。”
    “哼,那女人到是长进了,竟然敢用临王来威胁朕,不过是一个死人,就是活着的人朕都不怕,更何况是一个死人。”
    听皇帝几乎是撒气的话,容戟低低一叹,“皇上,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何须耿耿于怀。”
    “容戟,你不懂。”
    容戟苦笑,“微臣自然是不懂的,只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过了,那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
    秦闻蹙眉,“朕可什么也没做。”
    “正因为皇上什么也没做,所以才让那个孩子受这么多苦,当年毕竟也不是他的错,何必如此待他。”
    秦闻眼眸一眯,“你在替他们求情?”
    听出皇帝的不悦,容戟也就点到为止,“微臣并不在意那些,所以,还请皇上也不必为了微臣做那些小事,褚国更需要皇上。”
    容戟的语气柔和了不少,让上首的皇帝也缓了脸色,“此事也不必再议,先说说你这次的想法,那些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朕便不信治不得他们。”
    说到正事,容戟脸色也正了正,“神隐者已死,现在他们正等待下一位神隐者的出现。可是任凭他们如何找寻,也找不到那个孩子。”
    “你又怎知对方是个孩子?”
    “但凡神隐者下任,都必是几岁的孩童,这些神隐者从一出生就是注定的,以前任神隐者的年纪推算,那必然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无疑了。”
    秦闻眉宇一蹙,“此事你也不必操劳太过,虽然朕不信天意,但有些东西还是要注意些的好。”
    容戟并没有看到皇帝那一闪而过的柔和,沉思着点头。
    ……
    容侯的一句话,比什么都实用。
    秦执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因为常年受虐的原因,他的身体已渐渐走向毁损。
    太医对七皇子只是摇头叹息,再无其他的动作。
    宫墙内的事他们也没少见,七皇子纵然可怜,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太医来可怜。
    所以,看过一次伤后,太医那里只留下几瓶良药就走了,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佘妃知道那是容戟的原因,她的儿子才会得到救治,可是她不会感激他的。
    “母妃,”秦执已经能下床了,但身体仍旧虚弱得很。
    佘妃偷偷抹了泪,回头对儿子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来,“醒了,母妃给你熬了一些清粥。”
    也许是因为容戟在圣上的面前说了什么话,皇帝到是派了人给他们母子俩送吃的过来。
    宫里的人都是盯着瞄头转舵的,看皇上突然对他们母子俩上了心,下边的人都收起了欺压的势利。
    只是这种日子并没有改变多少,只是有吃了,但是身边伺候的人却是没有一个的。
    甚至是秦执的处境也并没有好得太多,但总比前好得太多了。
    大皇子似乎是受到了谁的警告,对秦执的作为压制了不少。
    只是这种压制在往后对秦执更加的变本加厉,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总是给秦执一些苦头吃,每天回到英华殿仍旧带着伤的。
    虽然没有以往的那种重伤,却在他身子亏损的情况下,已经渐渐承受不住了。
    ……
    绍文三年,十月初七。
    秦闻虽然继位不过三年,可是在做为王爷时他就已独占了皇宫,只是因为一个理由一直没有称帝。
    事实上,他做为掌权者已经有数年了。
    绍文年号,正是他正式封帝的开启,前面虽没有改年号,他也是担任着皇帝一职。
    算来,秦闻是十七岁称帝的。
    再有几天,容戟就要远离皇城,前往边境了。
    容侯就是皇帝身边的宠臣,容侯要离开了前往边境,在走之前,皇帝给他办了一场宫宴。
    文武百官进宫送行,突显容侯在朝廷中的身份。
    三岁的容天音屁颠屁颠的跟在自家威武的爹爹身边,跟着众大臣一起入宫。
    只是中途发生了一点意外,容天音跑掉了。
    容戟并不敢大肆搜找,只好让身边的何祠去找人,自己则是随着大臣们一道入了正殿。
    而就在前朝那里热闹非凡,宫里的嫔妃,皇子公主都去参加了宫宴,只有英华殿内,一道乌黑的小身影正努力练习着武功招数。
    躲在一个阴暗角落里,他才能让自己有那种安全感。
    六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懂得更多保护自己的东西,不论这宫中如何变化,无论他受到怎样的虐待,他都必须活下去,而且活得比任何人都要漂亮。
    他要让那个人看到他的出色,让那个人后悔。
    他努力在改变,也在努力让别人肯定自己,特另是前朝高高在上的男人。
    佘妃早早就睡下了,只有他躲在一角里练习着。
    “砰!”
    有什么东西从旁边掉落,少年猛地转身,朝着那个声源打了一个颤。
    是谁?是谁发现了他。
    一边面暗怪自己太不小心,压住心底的寒意,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当触及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眸时,他整个人一震,在这个宫里头,从来没有这样干净的眼睛,也没有那样干净明亮的笑容。
    小小的容天音正努力的爬起来,咧着牙,一双眼明亮明亮的盯着前面那个漂亮得像精灵一样的大哥哥!
    “大哥哥!”
    孩子的声音很嫩,带着浓重的糯音。
    一句没有防备也没有杂质的大哥哥喊得他浑身一震,捏着疼痛的拳头,死死地抿着唇,但那双眼睛却不敢多那笑得像一汪清水的孩子身上移开。
    容天音从地面扭动着跑过去,身形还是有那么一些不稳定,仿佛只要一个不慎就会朝前扑倒。
    少年不禁提了心到喉咙上,想要挪步却不敢。
    “大哥哥,漂亮!”
    闪亮的眼睛一下子就来到了他的面前,一下子将少年的僵硬融化了,特别是在看到那双干净又幽黑的眼睛时,他突然就想到了清澈见底的水。
    那是一种可以令冷硬心肠都不禁融化柔和的眼,就在那么不经意间就闯进了他的世界。
    “你。”
    少年哑着声不敢说太大声,生怕吓跑了她。
    “大哥哥,好漂亮!”
    容天音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神仙大哥哥看,嘴里笑开了花!
    可见这个孩子对漂亮的东西是没有免疫力的。
    只要是漂亮的东西,都会让她觉得亲切。
    少年面上不禁散发出柔和的笑容,慢慢地弯下了身来,声音下意识的柔了下来:“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容天音一愣,因为少年的声音太好听了。
    见她迷糊的样子,秦执不禁低叹:“你知不知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送你出去吧。”
    前面一闪而过的杀念,在对上这个孩子的天真时他就放弃了,心里的黑暗仿佛突然闯进一抹光束,将他阴暗的一面照得发亮。
    容天音昂着脖子,乌溜溜的大眼转悠了好几下,笑咯咯地道:“以后天音要和大哥哥玩!”
    秦执伸出的动作微顿,随即笑了笑,只是这一笑没有先前的那种柔和,语调却是没有变:“没有人愿意和我玩的,亲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看看他的母妃,如今就没有好过的一天。
    而帮他的人也渐渐远离了他,沈闲是一个,如若说有,那就是范峈了。
    可是范峈也并没有太过亲近自己,也许他也是害怕了吧。
    “哼,我就是要和大哥哥玩。”
    她还小,根本就不知道厉害。
    “你
    是谁家的孩子?”想起今夜的宫宴,又看这个孩子长像,不用问也能猜得到,但是他就是想要问一句。
    容天音凑的他的面前,悄声说:“我爹爹可厉害了,他是侯爷!”
    盯着容天音精致可爱的面容,瞧她一副炫耀又想低调的可爱样子,秦执心里的一块地方突然崩塌了。
    见大哥哥笑得好看,又拿一双好看得过分的眼睛以一种似笑非笑的模样盯着自己,小小的容天音便得意地笑了,“容天音,大哥哥,我叫容天音!”
    那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轻轻抚上她毛茸茸的脑袋,柔和地笑了:“这不重要。”
    小小的手突然反握住他的手,眨巴着眼睛,大大的,很亮。
    秦执的心不禁一软,“执。”
    “?”脑袋一歪,有点不理解。
    “执哥哥,”秦执笑笑:“以后就叫我执哥哥。”
    容天音一双眼闪亮,甜甜地叫道:“执哥哥!”
    听着容天音甜美叫声,秦执的心不禁一融,“嗯!”
    “执哥哥!”
    容天音忍不住再叫了一声。
    秦执眯了下眼,觉得这孩子太过单纯,不过是几句话就与人这般熟,若是在这后宫里头,迟早会被吃得不剩骨头。
    但就是这份天真单纯让他的心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想要抓住这束光!
    一束毫无征兆跳进来的光芒!
    他的世界总是太过黑暗,没有光芒的东西照射,浑身都是冰冷的。
    “执哥哥!执哥哥……”
    容天音似叫上瘾了,一句又一句的甜甜叫着。
    有哥哥的感觉,真好!
    而且还是一个漂亮的大哥哥,这样的哥哥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呢!
    “执哥哥你刚刚在干什么呀!”歪着脑袋,抓着他一只干净修长的手,侧着身子朝他的后方看去,刚刚似乎看到他拿东西了。
    秦执脸微微一变,然后不动声色地微笑道:“没什么,走,带你出去。”
    说着,已经反手去握住她柔软又美好的小手,在肌肤接触的那刻,他浑身一震。
    那感觉太美好了,让他有种做梦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