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笑了下,叫住了准备离去的侍卫。
    “瑞王现在正在前面招呼宾客,不必惊动他。”
    清颜嗯了声,走到竹台前福了一礼。
    “太子殿下怎么到这儿来了?”清颜故意的朝门外的方向看了看,此刻来宾都在前面,这儿距离前院可是有一小段距离的,此刻又更是酒宴开始,不该是来到这个地方。
    太子腼腆的笑了下,“本宫迷了路。”
    迷路?这个谎话说的还真的很敷衍。
    就算是迷路了,这太阳在天上挂着东西南北总是分的清楚的,怎么也不该是走到西苑这边来。
    刚刚明显是奔着丝竹院来的,而且熟门熟路,哪里会是迷路。
    清颜刚想开口说,那现在她就带太子去前院,太子却抢在她前面开口。
    “偏巧在这儿遇到了温琴师,便准备听他弹奏一曲。”
    清颜朝温弦看了眼,他立在琴架旁,微微垂着目光,面容平静。
    “瑞王妃可否陪本宫听一曲?”
    “太子相邀,臣妾哪有不从之理。”清颜笑着走上竹台在太子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莫名奇妙的来瑞王府,还不声不响的到丝竹院来,她倒是要看看这太子想做什么。
    太子看着她没有太多的虚礼爽快的坐下便吩咐温弦弹琴。
    “弹你最新的曲子吧!”
    温弦应是在琴架边坐下,试了试音后便弹了起来。
    只几个音调清颜便已经被带入了琴中。
    闭上眼,似乎看到了雨后山谷,听到树叶上水滴滑落,听到几声鸟儿鸣叫,听到小溪流水……
    她睁开眼,温弦正认真的拨动琴弦,曲调依旧是那般的空灵。
    素白的袍子,白皙俊美的侧脸,似乎和这曲调融为一体。
    他好似就是那山谷中走出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与其听琴,她倒是觉得这样看着美男弹琴更是一大享受。
    她愣直直的看着温弦,忽然他的眉间皱起,琴声转而有些低沉急促,和前面完全不和谐。最后发出怦然一声,琴声戛然而止。好似山谷中忽然扑来了一匹凶猛野兽张着血碰大口嘶吼。
    清颜收回心神,温弦眉头皱了更甚,手指轻轻颤了颤。
    太子身子也稍稍的挪了下盯着他。
    “心有杂念。”太子道。
    温弦立即的起身撩衣跪下请罪。
    清颜对这个太子性情不清楚,怕他降罪温弦,求情道:“新曲刚成难免手法不熟练,太子不妨听听旧曲。”
    太子看着温弦没有降罪也没有让他另弹其他的曲子。
    沉默了片刻,太子才开口问:“曲名叫什么?”
    “回太子殿下,曲名《空谷》。”
    清颜感叹一声,难怪自己听这曲子就好似步入雨后空谷,竟然真的是按照名字来谱的曲。
    太子却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这名字不好。”
    清颜有些纳闷,这名字和曲子不是很完美吗?
    温弦谱曲的曲名都是按照千字文顺序排列下来的,很少有名字和曲子是相符合的,所以京城很多人传弹得都在名字后面又不从一个符合曲子的名字。
    这个《空谷》算是温弦所谱的曲子里面名字最契合的了。
    “太子觉得那里不好?”清颜带着几分讨教的态度问。
    “此曲让人听来,就好似置身于一个明月当空的深夜,耳畔有滴漏之声,有竹林风声,有鸟鸣之声,寂静凄寒,但是眼中所看到的确实万家灯火,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此曲想要突出的更该是月夜是寒冷是孤寂是远处的热闹,而不是空谷。”
    “你刚刚曲中有误,便是这静与闹没有把握好,让自己的心乱了,心乱自然曲不成调。”
    清颜有些不懂,这曲子怎么就从空谷变成了月夜?说的还这么有模有样的。
    她虽然不是琴艺大家,但是也懂些音律,她怎么就听不出这其中的寒冷孤寂和远处的热闹?
    “小人琴艺不精扫了太子殿下雅兴,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轻叹一声笑了,眼底却是爬上了一丝哀愁。
    他的心也乱了。
    这是门前听到了随从和侍卫的声音,是秦封扬过来了。
    太子瞥了眼旁边的清颜,竟然早就命人去通报瑞王了。
    秦封扬进门迅速的扫了眼竹台这边的三个人,见温弦跪着,心一瞬间紧张起来,再看清颜的面容平静,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
    他走上前施了一礼。
    “府中琴师若有冒犯太子之处,是臣驭下无方,还请太子殿下开恩宽宥。”
    太子笑着站起身,也抬手下手让温弦起身。
    “瑞王多心了,并非琴师之过。”
    清颜走到秦封扬身边笑着道:“太子刚刚是在指点温琴师的琴艺,不想原来太子竟然是一位琴艺大家。”
    秦封扬倒是稍有几分诧异,身为太子琴棋书画自然是样样精通,但是琴艺能够到达指点温弦的地步倒是出乎意料。
    温弦的琴艺虽然不能够说是这京城数一数二的,但能够指点他的也就那么两三位老乐师。
    即便他的琴艺真的如此高,身为太子来指点他瑞王府的一个琴师的琴艺,也说不过去。
    “多谢太子赐教。”秦封扬道。
    温弦也跟着谢恩。
    太子看了眼秦封扬身上的衣袍,虽然不比娶王妃那般的正式,倒是也规整喜庆。
    当初跪在父皇寝宫外求父皇收回旨意,意志那般的坚决,最后却依旧是不得不纳这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他又看了眼旁边的瑞王妃。
    清颜,而她叫清雅。
    她也如瑞王妃一样不拘小节,一样谈吐风流,一样的性情骄傲刚毅,甚至也如瑞王妃辅助瑞王一样的帮着他。
    多么像的两个人。
    若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瑞王妃,是她的清雅该多好!
    他心中自嘲的苦笑。
    她不会回来,此生来生,生生世世都不会再见了。
    于岩看出了太子有些失态,忙上前唤了句,太子才回过神来,收起伤心,笑着对秦封扬道:“今日是瑞王大喜的日子,本宫特意来讨杯喜酒。”
    秦封扬也便当作是没有看到他的出神,也陪着笑道:“太子驾临是臣荣幸,此处简陋,太子请正厅安坐。”说着便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清颜也此时也不便在推脱甚至不是躲着宾客,只能够也跟着过去。
    温弦站在院门前目送一行人转角消失。
    回头看了眼竹台上的琴,又朝外看了眼,复又将《空谷》重新的弹起,依旧是弹到刚刚出错的地方再次弹错。
    他无奈的苦笑了下。
    “是啊,心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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