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堂旧日逢迎。花艳参差,香雾飘零。弦管当头,偏怜娇凤,夜深簧暖笙清。
    眼波传意,恨密约,匆匆未成。许多烦恼,只为当时,一饷留情。
    ______《庆春宫》周邦彦
    锦绣宫的秋海棠随风摆动着,引来阵阵粉黄的蝶峰,蝶翅闪闪扑动着,打到一片片海棠花瓣上。
    海棠无香,却流露出这世间百态的味道。
    想起上次这样细细地看海棠花时,那时莺姑在我身侧,她就在那站着,就在这株海棠花旁。
    我想起那时她温声回应着,“海棠花本有富贵之意,有些大户人家将它授意为几世同堂,今年的海棠花开的正好,想必对娘娘定是个好兆头。”
    她说,海棠花开,是个好兆头。
    这海棠花开得这样好,可为什么,没有一点好兆头。
    莺姑,你回来好不好。
    眼泪从眼中跌落,一滴一滴打到粉嫩的海棠花瓣上,惊起阵阵蝶飞。
    “春天,你说,以后再也见不到的人,最终会去了哪?”
    春天从我手中飞起,两只爪子紧紧抓着一枝海棠。
    它歪着头望着我,张了张红色的嘴,发出了两声低沉的声音。
    悲伤来的,总是猝不及防。
    这锦绣宫的每一处花草,每一处地方,都有曾经她在过的痕迹。
    三天,但好像已经过了好久。
    海棠花开的艳丽,映着冷冷清清的锦绣宫,映着花前的我独自悲伤。
    清风吹过,似有一阵甜意抚过我鼻翼。
    “见不到的人,”忽有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眼泪愈加不受控制地往下流,这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啊。
    “见不到的人,会在另一个美丽的地方,化成风,化成雨,化成人间大地里的一草一木,拥有自由,拥有爱,拥有整个世界的美好,她们会有更美好的生活。”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我不敢转过身,我怕一转过身,发现那只是我的幻想,发现那些只是我心头微微荡起的想象。
    我怕,因为他来的太快,太不真实。
    我内心最期待的人,此刻就站在我的身后,我却不敢回身看他。
    “衣儿姑娘?”他走近我,在我身侧轻轻唤道。
    我望着海棠,尝着甜甜的气味,尝着他身上的桃花香。
    许之什,你为什么来?
    就像是一朵开不了的花,一次一次被浇灌被施肥,它想要开放,想要绽放出盛华,却最终只能凋零。
    可为什么,要再给它不断地浇灌啊。
    开不了的花,就让它凋零吧,就让它衰败吧。
    不要再给它可以开花的希望了。
    我抽泣一声,用力捏着衣袖,以此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低声唤道,“将军?”
    他又走上前一步,见我脸上留着不断的泪水,微蹙着眉,关切问道,“衣儿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不回他的问题,轻声问道,“将军怎来了……”
    他愣了片刻,转瞬间微微一笑,“上次,不是说会来带娘娘出宫,娘娘可是忘了?”
    “出宫?”我转过身,惊诧地望着他。
    他今日身着一袭墨色衣衫,一袭乌发被黑色绸带束着,他站在那里,飘逸出尘。
    他说他要带我出宫。
    许之什怅然地望着我,脸上流露出一丝心疼,却又一闪而过。
    他一步一步渐渐走近我,从袖口里拿出一块手帕,俯下身,伴着淡淡的桃花香,温柔地用柔软的丝帕擦拭着我脸上的泪珠。
    他轻轻地,似是对待珍宝一番。
    我只觉心跳愈加快了些,脸上泛着红晕,他轻轻擦拭着,我的心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暖成了水。
    原来,有一天,也会有人对我这样温柔。
    原来,我心心念念的人,会有一天,离我这样近,对我这样温柔。
    此刻的心,似是已经化成了水。
    他看着我的眼睛温声道,“衣儿姑娘,你想见到的人,就算永远都见不到了,但你要记得,那个人在另一个地方,过着安然的生活。”
    这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眸,如夜空里闪闪发光的繁星,又如淡然无波的大海,这双眼眸似是包含了世间万物。
    目光交错的第一眼,我便深陷其中。
    就这样一直陷下去吧,我希望我的目光里只有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他。
    他用他白皙修长的手轻抚了下我的发髻,柔声道,“所以衣儿,就莫要再难过了。”
    许之什,我想见到的人,此刻就在我身旁啊。
    你就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啊。
    我庆幸,今日梳的发髻上未戴那么多珠钗,我庆幸,我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我撇着下唇,微微垂眸,轻声道,“将军,你可知我为何难过?”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应道,“不知。”
    “不,你知道。”
    他是知道的。
    若说他此行只是想带我出宫,就算我此刻的心都已经被暖化,但是我不信,我不信他会来的这样的巧。
    他此次来的太巧太巧,在锦绣宫空无一人之时,他来了,在我被禁足的时候,他来了,在我悲伤难过的时候,他来了。
    他怎么会来的这样巧。
    若说他只是来带我出宫,我是不能相信的。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他听到这句话眼神微微闪躲了一下,随即又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轻声道,“娘娘这是何意?”
    我应道,“没什么。”
    在这后宫里,他会来看我,来这冷冷清清的锦绣宫里,寻找我,便已足矣。
    管他来这是干什么的,我能见到他,便已是难得的事情了。
    他不会害我,他一定不会。
    我相信他,毫无理由地相信他。
    我笑道,“将军可是知道我被皇上禁了足?”
    他将擦过我泪珠的丝帕放入我的手中,我呆呆地拿着手帕,听着他轻声应道,“知道,不光我知道,丞相他也知道。相爷知道后很生气,便直接来了皇宫。娘娘放心,锦绣宫马上,就会恢复如初。”
    我面露喜色,听闻父亲也来了,我急问他,“父亲他也来了?”
    他笑了笑,轻声道,“是,丞相与我是一同进宫来的,他此刻应该已经见到了皇上。丞相是来同皇上说你被禁足的事的,衣儿是丞相手心里的千金,他怎会舍得你在锦绣宫里被禁足。丞相想见你,但他进不了后宫,故让我带你出宫,他就在宫门那候着,衣儿可想出宫看看?”
    我忙回道,“自是极想的。”
    今天,可以见到两个我最想见到的人。
    再过一会儿,我便能见到父亲了。
    似是一瞬间,所有的悲伤都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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