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静谧,唯有耳边男人继续言说。
    “军师可知,我八岁那年,藏与屋顶,亲眼目睹狄川将我父皇头颅砍落。我母妃吓得藏在床下,亦被揪出一并砍杀了。你知我当时,当时心有多恨多怕么?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年幼的我实在惊吓,慌乱中从屋顶跌落,我记得清楚,只觉浑身疼痛艰巨,若被刀砍。却在当时,被一宫女救下,背起我绕过大军眼目,跃入枯井直到夜幕,方与我爬出井,又跃入河中。那宫女水性甚好,隧带着我离开宫廷,一路南下,成难民,颠沛流离,食不果腹。”
    “恨怨令我坚强的活着。亦被一家武馆收留。师父传授我武艺,让我安然度过了数载。但我无有一日不梦见父皇母后被杀的惨状!每次醒来都通身是汗!你知那痛苦滋味么?”
    “一直活在仇恨下的我,从未注意过天空的蓝,青草的香。只有黑暗无光,只有报仇雪恨。十三岁的我便想出此夺江山大计,筹谋策划,一日不可懈怠!”
    “我在那时便结识青萝等人,与我忠心不二,与我并肩作战,从不言累,从不话苦!”
    “而就在方才,我亲手杀了青萝……”
    一时无声,思思清晰感知,齐晏卞邪哽咽着偶有抽气。
    “江山本不能动我心思,能动我心思的,不过为争口气罢了。可,还未达究竟,就失去了青萝……你说,将来还不知要失去谁。”
    “莫要嫌我啰嗦,实在心头难受,知你不能听闻,就让我一吐为快吧。你知道么,青萝,被我亲手杀了,亲手……”
    思思不敢用力呼吸,耳边听他一语叠一语的絮叨,心亦跟着感慨万千。
    他说的简短,但吃过苦的她知晓,那段灰暗岁月岂是三言两语就可尽述?
    国破家亡,颠沛流离……让原本可以衣食无忧生活安逸的一国太子,朝夕纶败,成了连寻常百姓家儿女都不如的平常人……
    苦难?与他齐晏卞邪来说,亦如时刻鞭策他的藤条,抽的他鲜血淋漓,无有止歇。
    可,这又怨谁?齐参其人昏庸无度,亲手毁了多少万千无辜的百姓,令其妻离子散,令其痛不欲生!
    谁又为那些深受荼毒迫害的冤魂们讨个公道!
    心有万千话,却不能言说。使得思思玉手微颤几不可见。
    青萝的死,是个意外,又非死不可。
    她知晓,一旦她时刻跟随齐晏卞邪陪伴左右,有朝一日必会寻出自己的马脚……
    “这数年来我不与女子亲近,你可知为何?因为我心中被仇恨蒙蔽,装不下情爱。但我对一人却志在必得。便是齐思思。”
    思思只觉闻言心跳漏了一拍。这厮这是哪里话?自己与他交集甚浅,怎生让他有那心思?
    “敌人的女儿,我却对她心生爱慕,你说,这是否就是劫数?我父皇为了她的母亲而落得个国破家亡之境,莫非我亦要步他后尘?不,既然当年他败给了狄川和萧家。那么今朝我便连本带利一并讨回!”
    “我非但收了齐思思,还要让她终生效力与我,也要让她亲眼看着她爹娘死于我刀剑之下!”
    “如此,方更快意!”
    若有鞭子在手,思思只恨不能抽他千万遍。
    不禁暗自嘲讽,这清秋大梦会止于你生命的终结!齐晏卞邪,你与我齐思思注定深仇大恨,水火不容。
    狭路相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你执意要害我爹娘性命,我又岂会容得?
    她倒庆幸自己故作昏迷方知晓他心底的秘密。
    东华公子此行带着自己潜入敌营是再明智不过。甚好,甚好……
    以为这厮已说完,未想竟一直絮叨没完没了,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竟睡了过去。
    一觉绵耕,梦里徘徊新死的青萝与胡彩娟脸孔重叠,忽而头颅掉落,忽而满面鲜血,忽而爬向自己,忽而血手掐住她的喉咙……
    惊魂总在梦里徘徊似魔鬼拼命的攥紧她的呼吸,似乎下一刻她便同他们一般化身厉鬼共赴黄泉,邀约地狱……
    意识苏醒时,竟浑身湿漉难受的紧。偷偷浅张半眸,入眼昏黄暗淡。那是油灯欲燃尽,残留的余韵罢了。
    穆然抬眸,却见一身影趴在床边,呼吸绵密均匀而有力度。
    是他?齐晏卞邪居然还未走?
    在抬眸看向窗外,漆黑一片,与天亮时分仍有距离。
    可是……
    先前喝了诸多酒水,此刻颇为尿急。这可如何是好。
    她齐思思总不会被尿憋死吧。不若此刻故作醒来,既然青萝被除,她也没必要再行演戏。
    然刚欲动作,忽见门儿吱呀响动,一熟悉的身影踱步而入。来人正是翟公。
    迷蒙中但见翟公近前轻拍齐晏卞邪肩头:“这位公子,醒醒,时辰到了。我该为她服药了。还请公子去外面歇息吧。”
    睁开惺忪睡眸,齐晏卞邪扭头看了一眼思思。但见其紧闭双眸,未见丝毫转醒的迹象,言道:“也罢,我出去片刻,还望大夫费心救治。”
    “公子不必客气,快歇息去吧。”
    一阵嘻索响动,思思知晓他,终于出了去。
    一个翻身跃起,思思急不可耐:“翟公,我要如厕。”
    “莫急,我已算出,这厢有个暗室,通往后院逃生用。后院有茅房,快去吧。”
    翟公缓慢推开后墙,吱嘎噶伴随一声响动,张开了暗门。
    思思只拱手来不及客气便一闪而过。
    地道暗黑无光,但凭借呼吸可判出前方不远就可出去。
    果然在逼窄的暗道内行走数十步便复被一面砖墙阻隔。
    思思不急不慌轻轻一推,却纹丝不动。莫非,这处非尽头?
    仔细查看,但见墙壁有一处凸起似砖非瓦。想都未想轻轻一按,果然,墙壁嘎吱侧移现出一人宽窄露出寒夜光亮。
    那是月光微韵朦胧拂照。亦是寒霜清癯浅浅辉映。
    空气新鲜,尚有几分干草的呛味儿。
    时间急促,容不得她思量,放眼望去墙西拐角一处茅房外挂灯笼刚好照路。
    一路小跑奔了去,很快解决了方便之事。旋身出了茅房,方仔细打量这不甚宽敞的后院。
    但见后院拱门外一路平敞,只不知通往何处。
    思思站于墙角隐在暗处,刚欲抬脚猛然见屋顶上几个人影晃动。
    不禁惊魂。这些是谁的人?因何偷偷摸摸攀爬屋顶,莫非是要行刺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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