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德来的名气还是很大的,虽然平时看妇科和给人开补药多,不过他看过几个大病,沈引知道他水平还是有的。
    此时见他对胡丰年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反而踏实了几分。
    “胡大夫,快请。”
    胡丰年点点头,对胡霁色道:“来。”
    胡霁色立刻进入状态,一边挽起袖子,一边对沈夫人道:“让人打水,准备干净的巾子。”
    沈夫人:“……”
    她是不大习惯被人指挥的,但此时也不好说什么,赶紧就吩咐下人去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只能充满妒忌地看着黄德来得意洋洋地跟着胡丰年又进了沈小姐的闺房。
    沈引和沈夫人也跟了进去。
    胡霁色把她刚放出来的血给胡丰年看。
    胡丰年的脸色就变了变。
    沈引看他的脸色,就问道:“大夫,怎么样?”
    胡丰年坦率地道:“沈老爷,不管病因是什么,沈小姐这种情况都必须输血了。输血有一定的风险性,但她若是不输血,恐怕熬不了多久了。”
    黄德来被他吓了一跳。依他的意思,要换血保险些。
    换血和输血是两个概念。就简单地说吧,输血的量会远远小于换血。
    但区别就是,换血对提供血的人来说,也很危险。
    胡丰年是不愿意让任何人有风险的,所以就直接提出了输血。甚至,以黄德来对他的了解,他说不定会选择羊血来输给金贵的沈小姐。
    沈引脸色煞白,道:“不用看脉,就……”
    胡丰年把那个杯子递给他,道:“脉看不看,血已经这样了。而且就算成功输了血,我也没办法保证一定治活。输血只是为了多给沈小姐争取几天时间,让我有机会找出她的病因。”
    沈夫人要疯了,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夫!
    “你的意思是你冒险给她输血,也不能保证能治好?!”
    胡丰年道:“对,而且输血若是不溶,会死。”
    沈夫人:“……”
    黄德来连忙道:“夫人莫急,我师兄和我联手,必定能……”
    胡丰年打断了他,道:“她这种情况,谁也不能保证能治好。我只能保证,如果让我治,我必定尽力而为。如果你觉得我不行,你可以换别的大夫。”
    “你……”
    沈夫人几乎要跳起来骂他,但被沈引给拉住了。
    沈引也是万分痛苦和纠结,但还是道:“您先看看吧。”
    胡丰年点了头,对胡霁色道:“霁色。”
    “来了!”
    胡霁色连忙给他准备洗手等一系列工序。
    沈夫人看他直接搭了沈如绢的脉,想要去阻止,可转念想了想还是退了回去。
    只是眼前的一切还是让她觉得眼睛都疼了,她气得直接背过了身去。
    黄德来就像个小粉丝似的,一脸期待地等着胡丰年听完脉。
    等他终于收回手,黄德来紧张地道:“怎么样?”
    沈引和沈夫人连忙也上前了一边。
    “就算放血也不可能失血至此……她应该是本身的血出了问题。”
    胡丰年转身问胡霁色:“检查过了吗?”
    “没有大伤口。”胡霁色连忙道。
    “小的呢?”胡丰年问。
    胡霁色一愣:“小的?”
    小的伤口不至于这样啊……
    胡丰年耐心地道:“类似虫子咬的那种。”
    黄德来听完就道:“师兄你不是胡闹么,虫子怎么能咬出这样的症状。”
    胡丰年不答,转而对沈引道:“她这种情况,只有中毒这一种可能。”
    黄德来听了立刻就要跳起来了,满脸都写着“我就说了吧”!
    沈引道:“您的意思是,我们府里有人给她下毒?”
    “我是建议可以把小姐的饮食全盘一遍。因为就算下肚,也是慢性的,长期都在吃的。但我更倾向于是被毒虫噬咬之后造成的长期后遗症。”
    沈引深吸了一口气,对沈夫人道:“还不快去查!”
    成亲这么多年,沈夫人几时被夫君这样吼过?
    她嘴硬道:“不能他说是中毒就是中毒……”
    沈引道:“是不是你都得给我去查!”
    胡丰年摆摆手,道:“您先不要发脾气,夫人也得请先留下听我把话说完。”
    沈夫人的眼眶有点红,把脸别去了一边,下颚紧紧收着。
    胡丰年道:“小姐的脉象虚浮,只能看出失血之症。可正常人无论是怎么失血,都不止于此。”
    他抬头看向黄德来,道:“你记不记得,师父还在的时候,曾提过汉阳曾经有过一次虫疫?”
    黄德来一脸茫然:“记得啊,但不可能啊…… ”
    胡丰年皱眉:“我也希望不可能。”
    黄德来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脸色刷得就白了,那胖胖的肥肉都抖了抖:“师,师兄,这事儿可不好开玩笑……”
    沈引又有点被吓着了:“胡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胡丰年有点犹豫,但还是道:“这种失血症我无法从脉象确诊病因。只能以我所见所学提出几种可能。”
    “您但说无妨。”沈引道。
    他从未见过像胡丰年这样坦率的大夫,虽然这种坦率同时让他很暴躁。
    胡丰年给他说了几种可能。
    一种是罕见的,他没有听过的慢性毒药,这个可以通过排查生活细节来确定。
    一种是天生的……但事实上他觉得不太可能,如果是天生血疾,不大可能活到这么大岁数才发作。这样的病例不是没有,可实在是少之又少。更何况他仔细问了沈家人的遗传病史,基本已经可以排除这种情况。
    还有一种……就是他刚说的,百年前的汉阳虫疫。
    “患者不见外伤,脉象虚浮气滞,日渐消沉,少食,但非常渴水,其血日渐淡,最后色如水,衰竭而亡。”
    胡丰年的声音平静,低沉,有一点可怕。
    他问沈夫人:“请问,小姐最近渴水吗?还有,在一个多月以前,有没有往山林草多的地方去过?”
    沈夫人脚下一软差点昏迷,被沈引扶了一下。
    “你说啊!如绢最近渴水吗!”沈引有些暴躁地问。
    沈夫人眸中开始有些恐惧之色:“她,她……喝得,是比之前多了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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