奁匣阁新宅子。
    因为新移植来的梅树,今冬的梅花开得并不繁茂,况且鹅毛大雪从去年初冬到今年初春反反复复十几场,能够采摘来酿制梅花酒的五瓣梅花仅够十三篮。
    栗海棠穿着薄棉的袄子与刘二娘在后厨院里忙活,乌银铃和李嫫嫫领着老厨娘们将五瓣完好的梅花分挑到陶缸里用蜜糖腌制。
    青萝取来一件狐皮短袄,追在海棠的身后逼她穿好。
    栗海棠抱着梅花篮跑跑躲躲,说什么也不肯穿。
    刘二娘看到主婢一个追一个逃,忍俊不禁道:“大姑娘还是乖乖穿好吧,万一惹火青萝姑娘,她跑去邻宅告状,到时候诸葛画师定会亲自帮大姑娘穿好的。”
    “呸呸呸,你少提醒她。”栗海棠气得跺脚,羞恼道:“我怎养了这么多胳膊肘儿往外拐的婢仆,看来我平日待你们太好,老虎不发威,你们心里就没个怕的。哼!等梅花酒酿好了,我一杯也不赏给你们喝。”
    “大姑娘生气了,快赔罪。”李嫫嫫瞪了刘二娘,打趣:“别以为你救了咱们全宅子里的人,咱们就站在你的一边儿。大姑娘是咱们的主子,她说什么话哪有不听从之理?”
    “快住嘴吧。你这巴结主子的老脸实在没眼看,快扭过去。”刘二娘抓一把蜜糖抹在李嫫嫫的脸上,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栗海棠瞧着她们,笑叹:“真是一对老活宝。”
    青萝为她穿好狐皮短袄,抱怨说:“还不是大姑娘宠惯的。以前在奁匣阁的时候有千条规矩束缚着,她们借天的胆子也不敢打趣你呢。”
    “这儿又不是奁匣阁,要规矩作甚?”栗海棠将梅花篮子交给乌银铃,看到刘二娘端出一盘梅花糕,伸长小手捏一块来吃,咕哝说:“弃用的梅花也别糟蹋了,全做成梅花糕。”
    乌银铃指指身旁的井,提醒:“大姑娘又要送人吃食?小心被人嫌弃。”
    栗海棠恍然大悟,苦笑道:“对哦,我怎忘了这事儿呢,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好吧,做出来咱们留着吃。”
    青萝想想,说:“做出来给元俏姑娘送一些吧,还有秦氏田庄的老管事,还有花间楼的无言公子。”
    “嗯。师父不喜甜食,送些清淡的梅花羹。还有阿伯,阿伯喜欢吃不甜的糕饼,做不加蜜糖的梅花糕。”
    栗海棠随口说说,刘二娘已算出做多少才够数的。
    “大姑娘,千夜回来了。”
    杨嫫嫫神色凝重,手里捧着一个小瓷罐。
    “知道了。”
    栗海棠吩咐刘二娘不必太急着做出来,今天不送、明天也可以。先以酿制梅花酒为主,那些吃食可慢慢做。
    刘二娘答应着,招呼众人一齐来做。
    栗海棠随杨嫫嫫回到主院的小暖阁,一进门便看到千夜严肃地站在外间,诸葛弈则悠闲地坐在内间烹茶。
    “师父,你来了。”
    栗海棠脱掉狐皮短袄,坐到诸葛弈身边,问千夜:“你从哪里来?”
    “闫氏南府。”
    千夜冷俊的脸庞闪逝杀戾之暗芒,藏在披风之下的双拳“咔咔”微响。
    栗海棠曜墨杏眸垂敛,冷笑得意道:“闫族长终于要出手了。可惜闫氏族家传的毒药和解药早落入我的手里,他要愿望落空喽。”
    诸葛弈龙眸含笑,宠溺地将她搂入臂弯。
    当初她提议创建探子窝和贼儿窝的时候,他以为她羡慕别人有探子,便默许老管家阿伯助她建起探子窝。之后鬼手冷肆、黄石头和千夜的到来,让她顺利创建贼儿窝。
    而贼儿窝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盗取八大氏族传承百年的毒药和解药,那掌控在八位族长手里的致命之物竟然轻而易举的被她掌握。正如翎爷和秦五爷所叹,她真是个奇女子。
    千夜受命继续盯着闫氏南府,盯着闫族长、三清道人和闫礼的一举一动。
    在千夜离开闫氏南府的这段时间,闫氏南府里的三人对峙已整整两个时辰,闫族长胜券在握,三清道人如烈火煎熬,闫礼左右为难。
    后宅的二层楼阁是三清道人修道炼丹的地方,现在炼鼎熄火,满室清冷。唯敞开的窗子有风声传入,吹动着烛火“咝咝”作响。
    闫族长盘腿端坐于榻上,面前的四方小桌摆着两瓷瓶,一瓶白瓷、一瓶红釉。他双手握拳搭在膝上,炯亮双目笑眯眯的。
    “如何?你们父子二人思虑得怎样?谁死?谁活?”
    被点名的三清道人披散头发,一身道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衣襟大敞露出疤痕纵横的胸膛。
    闫礼虽装束正常,但他的脸上青紫红肿,嘴角溢出鲜血。而他的周围站着四个握剑的蒙面黑衣人。
    三清道人仇恨地看向闫族长,以及四方小桌上的两个瓷瓶。
    “你故意在礼儿找我的时候闯进来,就为逼我们自相残杀?”
    “不是自相残杀,是试探你们父子之情到底有多深。”闫族长握紧的拳头松又紧,他怜惜地看向闫礼,说:“礼儿是我殚精竭虑养育长大的孩子,我岂能看他执迷不悟、陷入迷障的深渊?”
    “那你还要置礼儿于死地?”
    三清道人隐忍怒火,质问声冷得淬着恨意。
    闫族长摇头,说:“我并非要置他于死地,而是救他于水火。你们心里打得如意算盘是不会成功的,别忘记诸葛子伯背后的大靠山是谁,他会因一个小小的栗海棠而受制于你们吗?”
    “是诸葛小儿让你来的?”三清道人瞬间紧张起来,他万万想不到闫族长会与诸葛弈化敌为友。若如此,他和礼儿真的会死在这儿。
    闫族长又摇头,说:“诸葛子伯不是傻子,无言公子所做的事情岂能逃过他的眼睛?有些话藏在我心里很久啦,今日可说与你们听听。”
    “请讲。”
    三清道人神色沉重,心里慌张一团。
    闫族长指指四方小桌上的两个瓷瓶,说:“我与礼儿很早被人下毒,幸好无言公子觅得解药救我性命。礼儿嘛就没有好运气了,他已毒入心腑,除非有解药方可保命。”
    “这两瓶中有解药?”
    三清道人恍然明白闫族长所说的选择是何意。两瓷瓶之中,一个是闫礼的解药,一个是要命的毒药,选择权在他。
    闫族长笑说:“别害怕,这是咱们闫氏族祖传的毒药,喝下即毙命。”
    三清道人沉默片刻,看看最爱的儿子,长长舒气,走向闫族长。
    “好,我选……”
    他伸出手,在一白瓷一红釉的瓷瓶之间犹豫,之后紧紧握住红釉的瓷瓶,含泪道:“礼儿是我的儿子,我亏欠他太多太多。若只能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我宁愿舍掉自己的命也要保护我的礼儿。我可以死,但……礼儿必须活着。”
    闫族长笑容依旧,语气轻松。
    “好,我答应你。请吧!”
    三清道人拿着红釉瓷瓶来到闫礼面前,抬手摸摸他俊美不凡的脸庞,哽咽说:“孩子,好好活着,别恨我。”
    闫礼哭得不能自已,他紧紧抱住三清道人,悲凄凄地大喊:“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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