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跟在王弘致的身后,见公子神色这般紧张,也不敢多话,老老实实的恭候在房间外头。
    王弘致深吸口气,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大步走出门去。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去问院子里头的几个婢女。
    “夫人去哪里了?”
    婢女还不知道丁倩倩出门了,见到自家公子神色如此紧张,这才慌乱的回答他。
    “我们也不知道……”
    “公子,我们也才刚刚回没多久,夫人出门时并未和我们打过招呼……”
    王弘致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她一定是不告而别了。
    一定是厌烦他了吧。
    想到那一日她说的话——
    “你打算这么冷暴力待我到什么时候,咱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偏偏要让我看你的脸色,住得一点都不舒心。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搬回柳家院子里头呢!”
    我还不如搬回柳家院子里头呢……
    柳家院子里头呢……
    王弘致心里头竟然没来由的一阵钝痛。
    看来她终究是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继续与他呆在一起了……
    她也是厌烦他了吧,厌烦了他的古怪脾气,厌烦了他对她的冷言冷语。
    是啊,她今日为他洗手作羹汤,他却当场与她撕破脸皮。换做任何女子,恐怕都会如此。
    他转过身,深呼一口气冷静了片刻,对身旁小厮交代。
    “现在就去寻夫人。”
    “是,公子。”
    院子里的人开始上上下下找人。
    但王弘致却像是并未抱什么希望,只站在院子里——从他的位置,刚好能看到丁倩倩大开的房门。
    里面物品一应整齐,就好像是主人从来不曾在里头住过似的。
    王弘致这才发现,她其实已经在他的府院中住了许久了,却并未在房间里留下任何的私人物品。
    如今这房间里头的格局和摆设,与她住进来之前一模一样。
    她是早已打算好了不会久留,所以才不愿留下太多物品么?
    下人们轮番过来汇报。
    “已经将院子前前后后找了一遍了,但是没找到夫人……”
    “公子,我们已经将附近一条街巷找了一趟……”
    “公子,管家特意去咱们名下几个铺子那儿找人,倒是也没有收获……”
    过来汇报的下人一个接着一个,消息也是一个接着一个。
    但王弘致只是定定站在那儿,无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弘致才抬了抬手,回以一句。
    “嗯。知道了。”
    这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更多则是一种疲惫。
    管家从下面的铺子那儿赶了回来,没找着人,正想跟自家公子汇报,却见到王弘致从屋子里头走出来,夕阳斜光洒在他肩膀上,衬出他身上淡淡的沧桑。
    ……沧桑?管家忽然疑心自己怎么会用出这样的词语来。
    “公子,我回来时已经安排剩下几个小厮继续找了,或许夫人——”
    “不必了。”
    王弘致抬手,语气淡淡。
    “就这样吧。让大家都回来吧。”
    管家未出口的话就哽在喉咙里头。他欲言又止,又有点心疼。
    王弘致已经走在了前头,只留下一个逆着光的背影。
    走到院子中央,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
    “——我当时是否说错了话?”
    “啊?”
    “方才席上。”
    管家愣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公子该不会还在想着餐桌上的事情?
    他在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么?
    还是说——公子心里其实已经后悔了,方才不应该对夫人的态度那么差?
    只是……自责?自我反省?亦或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妥协?
    见识过自家公子在生意场上太多杀伐果决的一面,管家竟然被王弘致身上这种泛着淡淡惆怅的妥协而震惊到了。
    一个人为什么会妥协?
    因为有把柄、有软肋,不得不臣服。
    公子的软肋是什么?
    大抵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王弘致转身,不再说什么,继续向前。
    路过白日那张餐桌的时候,他忽然又想起了丁倩倩端着汤上来放在他面前的模样。那般笑颜明媚、期盼着等待夸奖的表情,就好像是小鹿一样。
    他的心头莫名软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悲伤所取代了。
    说什么也晚了。
    现在人已经被他气走了。
    大概已经气回柳家宅子里头去了吧。
    或许眼下他们正夫妻融融,彼此嘘寒问暖,好一通叙旧情……
    若是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他忽然觉得,若是能再给他一个时光倒流的机会,让白日的情景重来——
    他怎么也该柔声对她说一声:辛苦了。谢谢。
    王弘致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暗叹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了。
    他抬脚,朝着外头走去。
    这个时候,外面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王弘致脚步停滞!
    他觉得自己必然是看错了。
    看错了。看错了。
    他大概是产生了幻觉了,不然怎么会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像她?
    可偏偏,那人影越来越近,近到就在他不远处停下。
    她从阴影中出来,渐渐被夕阳照耀到,身处在霞光之中。
    王弘致震惊着,无法回过神来,倒是管家和一众下人都跪下了,露出了“我的天啊终于回来了”的神情。
    “夫人,夫人,你可是让我们一通好找啊!”
    王弘致踉跄了一下,不敢相信。
    人就这么回来了?
    就这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回来了?
    丁倩倩挑眉,满脸奇怪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目光尤其在老泪纵横的管家身上停留了片刻,实在搞不懂这些人在做什么。
    她不过是出去买了趟东西,怎么就让大家如此隆重地迎接她回来?
    “你们都起来吧,跪着是做什么。”
    丁倩倩随手将手里的包裹扬了扬,看向王弘致,“那个……王公子,我见你白日的时候很生气,似乎不太愿意搭理我。我也自知对你态度不够好,就想着下去出去采买点礼物让你高兴一下。因为是送礼,就没让下人经手,我单独出去挑选了一趟。你可千万别嫌弃,就算是嫌弃也别当着我的面——咦,你怎么了?”
    她终于注意到了王弘致的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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