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来,公输冉努力和赵家村里的人相处,努力操持着这个家,这些都是在赵铁生意料之外的。
    “阿冉,我当时不是有意的。”赵铁生的语气里有些许歉疚,虽然现在看来,他当初假戏真做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始终是因为当时他强迫了公输冉,才会在她心里留下那么深的阴影,导致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心里一直对他有恨而他居然不自知。
    不过,还好,如今他们有了孩子,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原来是这样……公输冉倒是不知道这些事,以前俩人虽然看上去关系和谐,但不过只是表面上的和谐罢了,或许说是赵铁生一厢情愿的和谐。在公输冉眼里,赵铁生还是哪个强迫她的恶魔,只是伪装起来了,所以她时时防备着他。
    俩人最有默契的事就是,对公输冉是被卖到赵家村的事讳莫如深,赵铁生不问公输冉她以前的事,公输冉自然不会主动同他说起。俩人都默契的闭口不提,却不知这样反而成了横亘在俩人之间的坎。
    如今这么看来,公输冉倒是要谢谢赵铁生了,如果不是他一时心软应了下来,公输冉不知道自己还会被转手几次,被卖到什么地方。
    “赵铁生,我不恨你了,真的不恨了。”公输冉将头靠在赵铁生胸前,深吸一口气后轻声说道,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靠在赵铁生怀里,她突然觉得好累。
    她那里还有什么资格说恨呢,要不是赵铁生答应娶她,她现在会在哪里?她可不认为那些村民再将她转手一次,她会有什么好的归宿。如果前世洞房那天晚上她再冷静一些,听听赵铁生的话,说不定赵铁生早就把她带出了赵家村。再不济,之后的日子她像现在这样,不那么强硬,示示弱,把自己和赵铁生的关系处理得好一些,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原来,所有的所有,本该是可以避免的。
    “阿冉,你是该恨我的。”赵铁生也将头从公输冉肩上抬了起来,由着公输冉靠在他的怀里,他等公输冉的那句话等了实在太久了。“后来我一直想着,到底该怎么缓和我们的关系,我真害怕你一直恨着我。”
    只是让赵铁生不知所措的是,公输冉醒来之后,对他虽然有所防备,但恨意却是没有表现出多少来,对他跟对赵家村的其他村民一样,一样的和善,也一样的疏远。有了这样的发现之后,赵铁生倒宁愿公输冉是恨他的,起码这样在她心里,他和其他人还是有区别的。
    “我累了。”公输冉喃喃道,她是真的累了,这几天连着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让她应接不暇,再加上她又有身孕,本就有些心力交瘁,如今得知这些事,她更是觉得疲惫不堪。
    “我送你回去休息。”思索片刻之后,赵铁生开口道。
    如今公输冉的心结已经解开了吗,但他也不能操之过急,只要公输冉对自己不再心怀芥蒂,那就什么什么都好办了,何况,她现在肚子里有着他们俩人的孩子。
    靠在他怀里的公输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于是赵铁生将她打横抱起,往公输冉的房里走去。
    将她放在床上,公输冉眼睛依旧闭着,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赵铁生又不放心的给她把了把脉,确定公输冉确实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放下心来。
    除去鞋袜,在征得公输冉的同意之后,赵铁生又帮她把外衫脱了,只留下一层单薄的里衣,如今天冷,赵铁生怕冻着公输冉,连忙讲被子给公输冉盖好。
    将被子又往里面掖了掖,赵铁生坐在床边,看着公输冉略显苍白的脸庞,伸出去摸了摸她的头发,心里百味陈杂。
    “好好休息,阿冉。”他喃喃一句,准备起身离开,公输冉的手却忽的从被子里伸出来扯住他的衣角。
    “你别走。”她看向赵铁生的双眼满是惊恐。“我害怕。”
    自从杀了第一个人之后,公输冉就开始做噩梦,她总是梦到那些人要带着她下地狱,有多少个晚上,她连眼睛都不敢闭上,生怕一闭眼,就见到那些死去的人,一个又一个晚上,她都要等到天亮才能睡过去。
    衣角被拽住,赵铁生也停下起身的动作,将公输冉的手放回被里。
    “我不走,我在这里看着你,快些睡吧。”赵铁生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的哄道。公输冉的手又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赵铁生的手,确定他在自己身边,这才闭上了眼睛。赵铁生怕公输冉的手露在外面会冻着,只好将自己的手连带着她的手一起伸进被子里。
    “赵铁生。”就在赵铁生以为公输冉睡着了,准备将自己的手抽回来的时候,公输冉突然开口喊了他的名字。赵铁生只好打消收回手的这个念头,轻声应道:“我在呢,你睡吧。”
    自从他不上山采药之后,公输冉每日起得晚的事他也知道,只是他只当做这是公输冉的习惯,也不多说什么,反正她早起了也无事可做,她愿意睡就睡吧。如今看来,也并不全部是公输冉的习惯这么简单啊。
    好像只是为了确定赵铁生是不是还在一样,公输冉叫了一声之后就没了下文,仍旧闭着双眼,赵铁生不敢再抽回手,只好乖乖守在床边。
    第二天公输冉醒来见到的便是赵铁生坐在床边,眉眼间皆是疲惫,却仍旧一脸温柔的看着她,他的一只手,还在被子里被她紧紧握住。
    昨夜一夜好眠,在她要见到那些死去得人的时候,她总能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温柔缱绻,把她从噩梦的边沿拉回。原来竟是如此,赵铁生就这么在她的床边守了一夜,冻了一夜。
    “醒了?”赵铁生一脸柔情的注视着她,笑道。
    “你在这里坐了一晚上?”黛眉微蹙,公输冉明知故问。他又何至于做到这一步,现如今公输冉倒是不恨赵铁生,但她还没有赵铁生的那般深情。
    现在她不需要再扮可怜去博取赵铁生的温柔与纵容,也愈发害怕赵铁生对她的温柔。赵铁生是真心对她好,公输冉害怕她回应不了赵铁生的好。
    灭门之仇未报,她还没有真正的自由,能给赵铁生的,恐怕也只有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至于其他的,她什么都不能承诺。
    “昨天还做噩梦吗?”赵铁生避而不答,反问道。
    还?公输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赵铁生用的是“还”这个字,他知道自己以前做噩梦的事?昨晚自己睡着的时候,该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我昨晚说什么了吗?”其他的她倒不怕,反正她做的事,赵铁生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其中的细节想必赵铁生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她担心的是自己重生的事,自己睡着时会不会无意中说漏些什么?
    不过这种事,就算说出来,别人也只会当她疯了,满口胡话,更何况还是在梦里说出来的呢,就算赵铁生真的听到了什么,她也可以说是噩梦。
    “你没说什么。我去烧水,你再躺会。”赵铁生看了看被子,公输冉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握着他的手,一时窘迫,连忙松开手,赵铁生这才把自己的手从公输冉的被窝里抽出来。
    他对公输冉说了谎,怕被公输冉看出什么端倪,所以急着要离开。他告诉公输冉昨晚她什么也没有说,但其实,公输冉说了。
    即使是睡着之后,公输冉依旧紧紧攥着他的手,赵铁生不敢直接将手抽回来,怕吵醒公输冉。床上的人,眉头紧锁,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赵铁生伸出手,想抚平公输冉紧皱着的眉头。
    但不管他怎么抚平,下一秒公输冉的眉头都会皱起来。她就这么不快乐吗,即使在梦里也要这样子皱着眉?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略带哭腔的声音,像是尖叫,又像是在祈求。公输冉突然喊道,但仍旧没有醒过来,只是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痛苦。
    他大概也猜到了公输冉做的是什么梦,心里一阵唏嘘。若说以前他还怀疑公输冉回来会不会还有什么目的,她说要生下这个孩子会不会只是在暂时安抚自己,那如今他什么怀疑都没有了。
    即使是在梦里,公输冉记挂的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又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于是赵铁生就坐在床边,轻声地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知道公输冉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才作罢。之后公输冉好几次像是要做噩梦,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赵铁生也不敢抱她,怕自己身上的寒气会过给公输冉,只好握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
    至于这些事,就没有必要告诉公输冉了。那只是在梦里罢了,如今赵铁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公输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离开公输冉的房里到厨房去烧水,公输冉并没有立即起床,又接着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有过了一遍,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穿衣服。
    那只兔子还趴在她的床边,昨晚没人将它送回柴房,赵铁生将公输冉抱回来的时候,它也跟着蹦了过来,之后就一直趴在公输冉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