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冉为着萧瑾枫将长安带去萧家的事,两人交锋了几乎半个晚上,然而,并没有任何用处!
    萧瑾枫摆明车马,象换了个人似的胡搅蛮缠,只说:“从在兵营外见到你的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太晚了!我既将你带回了京城,是何用意,你早也清楚了,如今才来想要撇清,怎么可能呢!不说其他,就是你我周身的人,你尽可以去问一问,问他们是不是觉得你与我毫无干系?”
    这话实在无赖得很,气得公输冉牙痒,她突然想起来,萧瑾枫曾经透露过,当初,她是答应了以机关师的身份随他进京,倘若她不答应,他照样也会带她和长安进京,只是,届时少不得用些小手段!可见,无论她同不同意,萧瑾枫都是要带他们进京的。一道进了京,又住在他的地盘上,那彼此之间的关系还能撇得清吗?
    公输冉想到这里,便觉得头一阵阵的仿如针扎般的疼!
    “就算旁人都误会了,但你我的关系,并不是由那些人来定论的,这个,你心里应该清楚!我再说一次,你是名满天下的大将军,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我不想与你扯上任何私下的关系,若说惟一有所牵扯的地方,那就是我愿意以自己的机关术来立足于你这位大将军手下!”
    事实也证明,她做到了,她如今为兵部提供机关,是赁着自己的本事立足持身,可不是因着她是他的女人!
    公输冉挺直了脊背,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她没了家世,没有错,但她也不想让自己完全依附于男人!
    “萧将军在报仇一事上,帮助我良多,我感激,你若有需要我帮忙的,我也势必会尽心尽力。但若说因此让我献身,那是不可能的!”
    说这话时,她脸上都火辣辣的,眼睛里也不由的蕴起了水色。
    明明,她与赵铁生早就是夫妻,连孩子都生了,可在她心里,越来越将赵铁生与萧瑾枫区别的很清楚。
    赵铁生是赵铁生,而萧瑾枫,就只是萧瑾枫,在她这儿,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如果说赵铁生是愿意爱她护她的,能够以种种的宽容,让她把他当作丈夫的男人,那么萧瑾枫,就是会利用强权来让她
    公输冉深深吸了口气,在萧瑾枫神色黯淡,想要辩解的时候抢先开口,“萧将军,无论你如何作想,那是你的事,而我的想法,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总之一句话,请不要再接近长安了!你的看重,他受不起,他只是个小孩子,根本不适于参与到大人的事情中去,还请你放他一马,我感激不尽。”
    加重了语气,她站起身:“天色已晚,萧将军请吧!”
    萧瑾枫抿着唇一语不发,他默默的推开椅子,站起身,在原地呆了半晌,才道:“我不过是带他去了趟萧家,你又何必如此放心不下?等明日你不妨问问长安,他这一日过的可快活?若是他喜欢,那你又何必非要找出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阻止我带他一道出去?他是你的孩子没有错,但他同时也是个极为聪慧的孩子,且是日后终于走出去的男子,你莫要用你那些所谓的门户之见束缚了他!我与我的家人,从来都不以人的出身论长短,怎么到了你这里,却左一个受不起,右一个受不起……当真是迂腐的很,竟跟那些一辈子考不上举人的老秀才似的,守着自己那点偏见,竟是从来都不打算改的!”
    公输冉惊呆了。
    她是酸腐老秀才?她有偏见?她束缚了长安?!
    简直,简直是胡说八道!
    她明明,只是不想长安日后难过!
    她只想防患于未然!
    怎么到头来,竟全都成了她的错!
    她没有发现,自己完全被带偏了题,避开了她与萧瑾枫之间的问题,而重点都落在了长安去萧府的事情之上。眼下,她只顾瞪着萧瑾枫,本来还有些微的难过,可这会,全成了愤怒之焰,恨不得透过双眼,把对方给烧着了!
    萧瑾枫似是也缓过神来,他痞子似的微微一笑,向她挥了挥手,“行了,既然天晚了,那我就先走了,这两日,我正好休假,明天我会再过来看长安,免得他一个男孩子,整日闷在家中……”
    他说着,人也出了门,到最后,也只剩下些许的尾音,还回荡在这屋子里。
    公输冉怔怔的坐回去,脑子里一头混乱。
    是她错了吗?
    为什么听着萧瑾枫说话,仿佛处处都在指责她作为一位母亲,对长安关心并不够。整日将他拘在家里,让他学习机关术,在他口中,长安似是极为可怜似的……
    可是,平时她也问过长安,会不会呆得烦闷,长安每每总是说,并不会,他说他喜欢研究制作机关,还说,只是可惜他年纪太小,力气不够,往往不能做好那些精准的零件,他说盼着快点长大,这样就能够制作出极为厉害的机关了!
    而她,听他这样说,又哪里可能不开心呢!
    她是第一次养育孩子,只会想着把所有的情意投注在她曾经失而不得的长安身上,并没有想过,他会因此不舒服。
    可是现在想来,公输冉又真的担忧自己给长安加诸了太多,他不该有的压力!
    思来想去,她不由的起身离开厅堂,去到长安住的厢房里。
    不甚明亮的烛光下,长安的小脸莹白如玉,只是,哪怕睡着了,他的眉头也是浅蹙着的,仿佛有什么不能解决的愁绪似的。
    深夜里,公输冉双眸中一下子涌出泪水来。
    泪珠无声的滑落,一滴又一滴,仿若没有断绝。
    她真的错了吗?长安跟她在一起,会不开心吗?
    这个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为父母兄长,她无法立刻为他们报仇,为长安,她无法让他无忧无虑,没有烦愁的长大;哪怕为赵铁生,她也无法阻止他去战场经历重重杀机,最后导致他忘了她们母子……
    巨大的失败感笼罩在公输冉的身上,她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长安的房里,来到院子中,她垂着头,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抚上她的脸,为她擦去了那满面的泪水。
    视线变得清晰,公输冉被那双手强硬的抬起脸庞,看到面前的一脸无奈与疼惜的萧瑾枫时,她居然没有太大的意外。
    “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瑾枫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打横抱起她,向着她的卧房走去。
    公输冉羞恼的低声叫道:“放我下来!你,你快些离开!”
    萧瑾枫见她欲要挣扎,这才手上用力,将她抱得更紧,然后道:“你再动,信不信我抱着你直接在院子里转上几圈?总归我是不在意会不会吵醒你家里护卫或是丫鬟的!”
    公输冉挣扎的动作顿时一顿,他不在意,可她在意啊!若是真被吴家兄妹看到眼下自己与萧瑾枫的状况,那她真是太没脸了!
    咬着牙,她也只得认了。
    她倒不信萧瑾枫真会强迫自己做些什么,打心底里,她不相信他是那种没有底线的男人!
    萧瑾枫见她乖觉下来,这才满意的抱着她直接回了她的卧房。
    进门,将人放在床上,他回身又出去,不多时,拿了壶热水来,洗了帕子,为她擦脸。
    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令公输冉不由恍惚起来。
    之前她还在想,萧瑾枫与赵铁生是两个不同的人,可是,他眼下熟练的做着这些侍候人的事,那份温柔,却又像极了,她怀着孕时,赵铁生处处为她张罗的温柔……
    骤然间有些后悔了,如果,如果那个时候,她与他一同逃离,不去服兵役,是不是就能将赵铁生一直留在身边了?
    当然,这也只是片刻的软弱,很快,她便挥散了脑海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沉默的坐在床榻上,看着萧瑾枫放下帕子后,转身回到她的身边坐定。
    男人伸出手,握住了她的,低沉如同醇酒般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卧房之中,“你又何必自苦?我之前说那些话,不过是气你时时想要推开我,有意激你罢了!可你这气性也太大了,动辄便钻了牛角尖。你对长安全心全意的养育,费了多少心力,就算旁人不知,难道我还看不出吗?你何时见过长安在家中烦燥不安,对你的安排有所不喜了?并没有。他一向尊你重你,哪怕一个小小的人,却对你的喜怒再敏感不过,你若开心,他便高兴的什么似的,又哪里会心下不愿,对你不满了?”
    或许是夜色太黑,遮掩了太多的情绪,哭过发泄过的公输冉,这会儿倒是难得的平和下来。
    而萧瑾枫的话也着实击中了她的心房,沉默了片刻,她低低开口,“我只是担心他委屈了自己。你是知道的,他虽然年幼,人却聪明。很多时候,哪怕有所不愿,却不也想让我失望。可是,他却不知道,比起那些,我宁可他任性一些,不喜便是不喜了,我又何曾会责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