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冉看着面前男人放大的笑颜,心里突然顿了一下。
    这一刻的他,倒真的很像某个时候的赵铁生。
    而在她失神的功夫,萧瑾枫已然霸道的宣布,“你没有反对,那就是同意了,既然如此,以后便不许在躲着我,避开我!”他抓着她的手,送到唇角。
    公输冉骤然感受到手背一阵灼热的濡湿,激得她脊背都不由的颤栗。
    她猛的抽回手,腾的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远远的才传来一句,“我可没同意……”
    只是这声音太软太轻,很快就飘散在空中,萧瑾枫直接当作没听到,抚着自己的唇,他露出个回味的笑容。
    萧夫人的病虽然不严重,但仍是缠绵了好几日,也没能完全痊愈。
    公输冉很喜欢这位温和又体贴的长辈,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于是抽空便去探望,也不做什么,就是陪着她说说话,有时,会带着个精巧的可供赏玩的小机关,给萧夫人在病中解闷。
    萧夫人越来越喜欢她,倒是林姣,对她始终带着些提防之意。
    林姣认为萧夫人虽然是长辈,但性子单纯,太容易哄了,公输冉不过是陪伴几次,便对她掏心掏肺的,这实在令她感到不安。
    一起到曾经京城里那些传闻,林姣就不由的怀疑,公输冉是故意接近萧瑾枫的。
    她并不怀疑长安是萧瑾枫的儿子,但她的确怀疑公输冉当初同萧瑾枫在一起,本身就用意不单纯。
    毕竟,就算萧瑾枫落难,他那一身的气质,也是异于平民百姓的。
    说不得公输冉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在他失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晓的时候,才会轻易的接纳他!
    而公输冉本人那怎么看都不像是平民出身的仪态,也是令她疑心大起的重要原因之一。
    晚间,萧瑾杨回来后,林姣一边亲自侍候着他梳洗,一边忍不住小声问道:“那位公输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萧瑾杨停下擦脸的动作,放下巾帕,道:“二弟不是说过了吗?她家人都已亡故,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这么说时,他不由想起前几天,在父亲书房里,二弟所说的话,“……她是青城公输家的女儿,也是公输家惟一幸存的活口。当年,公输家被奸人所害,举家被屠,只有阿冉被奶娘护着,逃了出来。这些年,她一直在寻机探查公输家被害的真相,我看不过她一人背负着如此血海深仇,便决定帮她一把。事实上,我也已经在查了,而且确实查出一些线索……”
    当时,父亲沉吟了片刻,便应了下来,“查便查,若真像你说的那样,这公输家确实死的冤枉!好歹也是青城大家,就这么被人无声无息的害了,老天也是看不过眼的!我们萧家虽则如今要避避风头,但也不至连这样的事,都不管不理。更何况,她还是长安的娘亲!”
    公输家虽然是冤枉的,但父亲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真正同意插手此事的最大原因。
    萧瑾杨自然也是同意的,公输家……着实太惨了些……
    他隐约还记得当年公输家的独子来京时的盛况,那些闺中贵女们好些跟着了魔似的,四处打听公输公子今日去哪里游玩了,然后她们也缠着家人要去!哪怕那位公输公子从来都谨守礼仪,不接近任何一位贵女,那些女子仍然不死心。一位同僚的妹妹仰慕公输公子得紧,还曾为了要与对方订亲,而在家中闹腾过。
    当然,最后是没有成的。
    本朝是重视机关术,但说到底,公输家的门第在普通人是仰视,但对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来说,并不是多么好。
    毕竟没有权势在手,也很难说有大的前途。
    后来,同僚的妹妹嫁了人,年纪渐长,便安定下来,自然也将那一段往事放下不再提起了。
    但这件事在萧瑾杨心里还是留了些浅淡的印象,想到那样一个丰神如玉的少年就那么不在了,不是不可惜的。
    父亲叮嘱二弟暗中查访此事,萧瑾杨没有半点意见。
    不过,这些到底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他从来没有打算将此事告诉妻子。
    林姣得了他这样平淡的回答,不由哼哼了两声,“她那一身的气度,便是穿着粗布衣裙时,也能看得出来,不像平民百姓出身,何况如今打扮起来,怎么看都像是有家世的。你别说你看不出来啊!”
    萧瑾杨笑了笑,仿佛不在意的道:“怎么,你这是嫉妒了?那不如,后日沐休,我陪你去铺子里做两身新衣,再买珍宝阁看看首饰?”
    萧家没有分家,银钱都在公中。
    每年四季的衣服都是公中出钱做的,但若想再多做多买,那谁也不好意思从公中支,便只能用自己的钱了。
    林姣听男人这样说,不由斜他,“你这是背着我,藏了私房?”
    萧瑾杨失笑,“哪里敢,不过是前几日,娘私下补贴的,我本想着请同僚吃个饭,不过既然夫人有心事,那自然还是讨夫人的开心更重要!”
    “油嘴滑舌!”林姣嗔了一句,心里到底是美滋滋的。
    其实她也能猜得到,婆婆特意补贴是为了什么,多半是因着公输冉才来家里,为她置办了不少的东西,婆婆担心自己心里不痛快……虽然她并没有,哪里就那样小气了。不过婆婆就是这样的性子,她也清楚,想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哪怕贴点银钱也不算什么。而丈夫也是个大气的,没得说手里有些银钱就胡乱花了,反而拿出来讨她欢喜……
    这样一想,林姣就觉得自己能嫁到萧家来,实在是最好的选择了。
    罢了罢了,公输冉的事,她也就不多想了,反正家里有公公婆婆看着,再怎么样,也不会出大事。她何必每天小心翼翼的,反倒弄得她像坏人似的。
    总归,一个女子就算有谋算,也就是想嫁进萧家吧!
    而如今,儿子都有了,嫁进来也是应当的。
    顶多是日后出门,自己面子上不大好看,不过会挑剔这个的,也不值当得她理会。还是看公输冉的为人如何了,她若是个好的,自己也不介意帮上一把,若不好,那大不了,大家就各过各的。
    当然,想是这样想,其实事情并不会这样简单。
    倘若公输冉真是个上了不台面的,那日后出门,丢的就是萧家的脸,不但林姣面上无光,就是萧夫人也是脸上无彩。
    不过,林姣想了想公输冉那气派,不禁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至少在外面,公输冉这样的,顶多是家世提不起来,但她本人,那绝对只有令人叫好的,断没有看不上她的道理。
    因着林姣想开了,对待公输冉的态度上不知不觉便有了些微的变化。
    她自己还没察觉,公输冉倒是极为敏锐的体会到了。
    对此,她倒是满意的。
    毕竟,谁也不想生活在被人提防当中。
    林姣的警惕不必说出口,她也瞧得出来,不过是当作不知罢了。
    毕竟,这些年,自己见得人,比起林姣这种从深闺中嫁入深宅中的女子,还是多了许多的,接触的人多了,阅历自然也便多了。看人也更清楚!
    关系缓和了,有些事,林姣便不介意让公输冉帮手。
    萧夫人已经透露出了意思,过一阵子,是要给萧瑾枫和公输冉补办婚礼的。这眼瞅着她要嫁进萧家了,提前理些庶务,也便没有逾越之说了。
    公输冉本来还有些介意的,她不是个爱揽事的性子,何况,如今在萧家也只是做客的身份,与萧瑾枫的事,毕竟没有公开。这种时候插手管家的事,难免会为人所诟病!
    但她的推辞,敌不过萧夫人的真诚。
    眼见着快要到年底了,打理萧家名下产业铺子的那些掌柜的,也都准备好了,到时候来家里对帐。
    往年都是萧夫人那边的碧姨帮忙的,但今年,萧夫人一直身子不大爽利,碧姨不放心别人,总是亲自侍候,所以萧夫人问过她的意思后,便亲自指了公输冉去帮林姣。
    萧夫人十分体贴,得知公输冉会理帐目,还是让碧姨为她上了上课,这才送她去了林姣那边。
    就这样,当各位掌柜进府时,便发现林姣侧首多了一位年轻夫人。
    林姣便笑着道,“这位是我家的弟妹,今日同我一道听一听。”她玩笑着道:“我家弟妹于帐目上可是极聪明的,诸位掌柜莫要看着我们年轻,没有长辈坐镇,便想着糊弄我们啊!”
    掌柜们连声道不敢,又向公输冉打招呼。
    公输冉对这种场面并不陌生,从前,公输家名下也是有不少产业的,除了机关铺子,还有许多旁的生意,以及置办下的庄子,所以她每年也都会见到自家娘亲应对那些掌柜和庄头的。从小看到大,再不经心,也看得熟了,自然知道如何应对。
    一一回应着对方的招呼,她一派大气。
    旁的不提,单是她能够将所有人的姓氏叫出来一事,就足以令掌柜们震惊了。
    要知道,他们从前同这位二少奶奶可是素未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