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边一句话没说,他韶三从来不是个大气的男人,只想把当初那个想要让他终身不能站起来,甚至不能做男人的罪魁祸首交出
    来就可以,但这话他暂时还不能说。
    “这消息可否属实?”
    这么精密的消息,这两个基本不出梅园的孩子是怎么知晓的?
    韶华倒也没想着瞒他,“红叶谷的消息,应该属实。”
    前段时间,红叶谷的四方道长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大方师叔亲自来了一趟梅园,消息就是从他们这里得来的。
    应该属实,那就意味着朝堂之上又将掀起另一波腥风血雨,这是他全然不想看到的,是故,稍缓和一下绷紧的脸,“红叶谷的意
    思是?”
    “师叔他们的意思完全一致,无论谁做皇帝都是他们凤宇家的家庭内部矛盾,旁人犯不着以身涉险的做炮灰。”
    稍稍停顿一下,又补充道,“原本没想着让岳父生急,只是,那伙人既然已经对萧将军下了手,就意味着岳父也成了他们的眼中
    钉,所以,阿梨不想岳父发生意外。”
    从来不喜有过多表情的游冰,此时也有些动容,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叹气说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你们红叶谷虽为江湖人士
    ,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吗?”
    韶华笑了笑,这哪里是红叶谷师长们的意思啊,这是媳妇儿的意思,媳妇儿原话大体意思是,生好没养好,自己造的孽,哭着
    也得造下去。
    凤宇家这么些吃粮不管事的闲散王爷,平时有事没事儿的还要蹦出来刷一下存在感,这种人在世多一个就等于社会上多了一堆
    害群之马,由着他们打生打死,正好让朝廷洗一次牌。
    可这话韶华不能说,只是笑笑道,“师祖的意思是,红叶谷不干涉朝廷的事儿,可江湖是大家的,不要将动乱漫延到江湖和民间
    就好。”
    游冰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了,他只是个臣子,虽说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可在阿梨那种枪支的面前,什么都顶不上一颗子弹,上有
    老下有小,他还不想死。
    何况,阿梨说的也对,又不需要什么从龙之功,这凤宇家的天下,谁做皇帝与他都无碍,何必让人以为他站了哪一队,而心生
    忌惮?
    与此同时,皇宫的御书房内,文宣帝紧皱着一张老脸,他已经快六十岁了,身体虽大不如从前,可依然感觉精力旺盛,而眼前
    这几个肱骨大臣却在力谏他立太子。
    什么意?是盼他早死吧?
    当初他这个位子来的不是太正,在已经有了太子的基础上,他对先后用了些手段,所以先皇驾崩时,跟前只有他一个皇子。
    虽然那时候的张皇后还只是他的一个侧妃,当时还不是丞相的张大人依旧站在了他这一边儿,密不发丧,伪造圣旨,诛杀前太
    子,所有这些他都有做过,所以对立太子这件事,心里有阴影。
    “以老臣看来,陛下春秋依健,立太子之事不易过早。”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张相看出了文宣帝的不情愿,立马就转了口风,他不是不担忧,而是这个时候担忧根本无济于事,文宣帝
    不愿意的事情,强逼只会适得其反。
    右相没再反驳,垂着眼皮一句话没说。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的文宣帝,忽然皱起眉头,“子清何在?”
    最近一段时日,左相和右相天天为立太子的事情口角,扰得文宣帝两个眼皮子蹦蹦直跳,不只是左相和右相,就连他做皇子时
    就倍加信赖的慧智大师,也数次谏言,建议他早立太子。
    这让他感觉,大家都恍似看他垂暮将死,马上交待后事,心情委实不爽。
    心里乱糟糟的,所以连游冰这个他素来信任的肱骨之臣,失踪了好几天,都没留意到。
    左相和右相相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没请假也没接到游家人的任何通知,大家都不清楚。
    倒也有知情者,所提供的还是数日前的信息,“三日前,有人来报,游大人义子萧军将军在城外重伤,游大人出城之后就再无音
    信。”
    “可有寻找?”文宣帝老脸一沉,“子清做事素来沉稳,难不成还能消失?”
    众哑口无言,这怎么能怪他们,游冰身份特殊,公主府也一直没传出任何消息。
    文宣帝心情烦躁的摆摆手,自从施行新政以来,没一天让他省心的。
    他却不知,游冰其实也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为文宣帝提醒,也算是君臣一场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叶梨歌和韶华都没有软禁他的意思,而是和他分析了眼前形势的利弊,他虽然没有站队,可元华公主是站在宁王那一波的,其
    父游侍郎现在因为各地汛期频繁,并不是皇城,所以也根本不用担心朝中形势的千变万化。
    原是打算让人以萧军病重为由,给公主府一个交待,可游冰想了半天,终于忍住了。
    他也想看看,以他在朝中的地位和在文宣帝心中的位置,到底能不能为他做点儿什么。可惜,失踪三天后,文宣帝才派太监去
    了趟公主府。
    游冰自嘲的笑了笑,心里却不是滋味,于朝廷来说,他只是许多大臣中的一员,有与无有并不能起什么决定作用,可对于家庭
    来说,上有父母和祖父。
    下边还有虽不再当面相劝,却时时担心他离开后会有不测的女儿,女婿,甚至于还有个自己刚刚认下,连一声父亲都不曾唤过
    自己的儿子。
    想明白这一切后,游冰真的开始专心教导离哥儿骑射,再不问朝中之事。
    咸元元年十月初十,游冰遥望皇城的方向,正是黎明时分,万籁俱寂,连雄鸡的啼鸣都能一传数里,皇城方向却传来了一阵枪
    声。
    游冰站在院外,眼望皇城的方向,幽幽叹息,“清风,你说会是哪个皇子起兵造反?”
    清风是他的贴身侍卫,跟在他身边十多年了,可对于这种事情明显搞不清状况,挠挠头,“大人,你让属下做点力气活还行,这
    动脑子的事儿属下是真做不来的。”
    话音方少,就听到一串脚步声,以及一连串的呵欠声,叶梨歌几乎是被韶华连拖带抱的带过来的,边走不边嘟囔,“爹啊,天还
    这么黑,外边怪冷的,不在屋子里暖和着,跑这儿做甚?”
    这梅园上上下下,除了叶梨歌吃得饱睡得香之外,其他人一听到枪声,哪个还睡得着?
    明知道要有大事情发生,能睡得着才怪呢。
    韶华也是一夜没睡好觉,可他没有游冰的觉悟,游冰是知道有事发生,在外边站了一夜,韶华其实也想陪着岳父在外边经霜伴
    雨的相守一处,叶梨歌只剜了他一眼,他就屁颠屁颠的抱着上床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