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皇后的安慰之词并没有令杭姝颜彻底打起精神,她面上的妆容都哭花了,双眼红肿,额头边的发丝还沾有滴滴泪珠,她说道:“母后,父皇,妾身没有保护好袆儿,我有罪,请求为皇长孙祈福三年。”
    “这个……”淳熙帝面上为难不已。皇长孙才刚刚逝世,自己这个做公公的把儿媳打发去庙庵里,传出去了还以为他折磨儿媳妇,皇室刻薄寡恩。
    其实现在皇长孙夭折一事对谢宣玠的影响毫无疑问是非常大的,皇长孙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子嗣,如今撒手人寰,要是日后谢宣玠登基了,指不定要过继宗室子弟或兄弟子嗣来作为嗣子了。面对这种情况,淳熙帝既担忧又无奈。或许,玉瓒真的是……子嗣福浅吧。
    赵皇后蹙眉安慰:“姝颜,你现在是太子妃,若是你现在去庙里为皇长孙祈福,那么东宫的事务交给谁打理?而且,吃斋念佛的日子终究是不好过的,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日后必定能给玉瓒诞下健健康康的皇孙。”
    杭姝颜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了,东宫的事情,就交给秦良娣、夏良娣与闵良媛吧。臣妾……身为太子妃没有尽好绵延后嗣的责任,应当脱簪祈福,将功赎罪。”秦良娣素来爱拔尖,有夏良娣在旁看着能够起到监督与制衡的作用,而闵良媛性情温厚,有她负责打理东宫事务,杭姝颜还是很放心的。
    “姝颜……”谢宣玠不忍心地开口。之前即便发生诸多口角,谢宣玠都没有想过休弃太子妃的想法,如今杭姝颜这么做,毫无疑问就是心灰意冷了。不行,他必须要挽留住杭姝颜。
    “父皇,请你答应妾身的小小请求吧。”杭姝颜扑腾一下跪了,面上诚恳,似乎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你心意已决了?”淳熙帝问道。
    “心意已决,绝不更改。”杭姝颜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朕答应了你,不过朕对外宣布太子妃一心为大齐祈福,祈求国运昌隆,着带发祈福三年。”不管如何,杭姝颜这个太子妃还是做的很合格的,在皇长孙夭折的风口浪尖上,淳熙帝不想传出任何难听的话。故而给杭姝颜换上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样子方便她回到东宫。
    “谢父皇隆恩。”杭姝颜磕了头,脸上终于绽放出许久不出现的笑容,谢宣玠看的心里一堵,出声道:“父皇……”
    “哎,太子妃心意已决,朕不忍心拒绝啊。太子啊,你还是选择成全太子妃吧。”淳熙帝语重心长地劝道。他这个儿子他哪里不知道?别看他妾侍如云,但对杭姝颜确实是一心一意的,算是少见的痴情种了。不过杭姝颜去意已定,谢宣玠要是再强行挽留恐怕会损伤了彼此间的夫妻情意。淳熙帝私心里并不希望谢宣玠走到这个地步,只能点头答应了。情深不寿啊,淳熙帝心里叹道。
    谢宣玠似是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淳熙帝的考虑,过了一会儿说道:“儿臣知道了。”面上也似乎如释重负,不像之前那样一股忧愁萦绕在眉宇间,怎么散都散不开。
    “这就好,皇长孙毕竟是太子的嫡长子,又因病而走,着下令皇长孙谢允袆下葬皇陵,一应规矩皆参照太子葬礼,追封谢允袆为德慧太子。”淳熙帝这番操作,令原本伤心不已的杭姝颜心里稍微好受了多,谢宣玠与杭姝颜第一时间下跪谢恩:“谢父皇。”
    “起来吧,皇长孙走了,朕也很难过,但是你们必须要打起精神来,绝不能因此事而荒废一切,知道了吗?”淳熙帝意有所指,皇长孙夭折他也难过,不过理智压过了情感,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皇长孙一事,而是吐蕃与晋国,以及大齐内部蠢蠢欲动的反动势力。若是谢宣玠一蹶不振,岂不是趁了那些人的意?
    “儿臣明白了。”谢宣玠笑了笑,袆儿走了他更要打起精神来,狠狠地打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就好。”淳熙帝欣慰一笑。璇玑大长公主与和仪长公主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唯独谢晏晞抿了抿唇角,似是思索什么。
    ……
    皇长孙夭折与太子妃为国祈福一事很快就被文武百官、宗室权贵所知晓,对此,大家表面上一致的态度就是为皇长孙惋惜。至于背地里的真实想法,就谁也不知道了。
    安雅郡主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她面上沉默,她是真的没想到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转眼间就化为尘土了。她叹出一口气,或许她的机会来了。
    皇长孙安葬一事也列入计划,因为天气炎热,淳熙帝生怕皇长孙的尸体会出问题,于是赶快催促礼部承办葬礼。因为大家都是在芳华宫里,若是折返金陵怕是来不及了,故而只好委屈地将地点定在芳华宫的大殿里。不过为了给皇长孙面子,淳熙帝已经让礼部官员给皇长孙破格使用唯有天子才能使用的玉器玉皿之类的,看的其他人啧啧称奇,太子果然是深得荣宠,连早夭的长子都能得到这般照顾。于是,就在大家开始心思浮动时,看到这一幕时纷纷歇了心思。礼部的官员尽心尽力地忙活着葬礼一事,道一句脚不沾地也不足为怪。
    皇长孙的葬礼举办的很盛大,全程众人肃穆庄严,太子妃杭姝颜一身素白孝服,让人觉得楚楚可怜。谢宣玠更是面带哀痛,等到葬礼结束后,就晕了过去。显然是这阵子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
    “给太子殿下请安。”安雅郡主身穿白衣,面上平淡地说道。
    谢宣玠勉强睁开了眼睛,这里是他的寝殿,没有他的允许安雅郡主是怎么进来的?想到这里,谢宣玠大怒,“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安雅郡主摇了摇头,“是我请求苏公公放我进来的,殿下,节哀顺变啊。”
    “苏槐这个奴才,干嘛把你放进来?孤不是说过了吗?这段时间谁也不见。”谢宣玠还把跟随自己多年的苏槐给骂上了,很明显正在气头上。
    安雅郡主不为所杵,反正比这个更恐怖的场景她都见过无数次了,谢宣玠这样子,不足挂齿。
    “殿下,你现在忧伤,无心见安雅,安雅明白。安雅也知道,殿下伤心的是什么?”安雅郡主似是话中有话,谢宣玠听着便问道:“你说,孤伤心什么?”
    “不仅仅是皇长孙夭折,还有太子妃的绝情与不理解。”安雅郡主清晰地吐出这个答案,谢宣玠一怒,拍了拍床板,说道:“大胆!”
    安雅郡主应声跪下,“安雅不敢揣摩太子殿下的心思,可是如今见太子日渐消瘦,安雅担心的很,故而冒昧说出此话。”
    不知过了多久,谢宣玠才开口道:“起来吧。其他人都认为孤是因为袆儿去世的消息而大受打击,却没有多少人明白,孤是为姝颜而哭。”话语里充满着浓浓的苦笑与无奈。杭姝颜表面上是替大齐祈福,可是他也知道这分明是杭姝颜对东宫以及其他都失望了,才会毛遂自荐,庙里祈福。
    安雅郡主见状,脸上也带着忧愁地说道:“殿下是觉得太子妃娘娘不信任你,才会这么伤心吧。明明你们是夫妻,却如此至亲至疏,安雅想,应该是平常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并没有做好充足的沟通,才会发生如此误会吧。”
    “沟通?孤三天两头就和姝颜聊天说话,哪里没有沟通好了?”谢宣玠一脸茫然,他自认为做好了为人相公的责任了,偏偏杭姝颜是心思敏感还是怎么的,多次与他大吵大闹,弄得他一脸不耐烦。
    安雅郡主闻言苦笑,“殿下,夫妻之间重在交流,况且,从来都没有人说过,夫妻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只能说是最亲密的人。请殿下扪心自问,可知道太子妃娘娘最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心里想些什么,听她倾诉什么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谢宣玠忽然起身,喃喃自语,“理解吗?”确实,别看谢宣玠与杭姝颜恩恩爱爱的,但谢宣玠天然处于优势地位,怎么可能会有闲情逸致与杭姝颜进行心里沟通,多半时间都是杭姝颜单方面迁就谢宣玠的想法。长此以往,杭姝颜自然心生抑郁,隐藏在表面上的矛盾逐渐暴露了出来,这次皇长孙夭折事件就是导火索了。
    “殿下,太子妃是你的妻子,也是与你相处多年的爱人,风雨同舟,同舟共济。夫妻之间重在理解,若是连殿下都不能理解太子妃娘娘了,恐怕太子妃娘娘是这个世上最凄惨的女人了。”安雅郡主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和谢宣玠说道。
    妻子?这个词汇迅速点醒了谢宣玠,他从床上爬起来,嘴里嚷嚷道:“是啊,孤与她可是夫妻啊。没有什么过不了的坎,谢谢你,安雅。”这是谢宣玠第一次如今亲昵地称呼安雅郡主。
    安雅郡主一愣,笑道:“不客气。”但愿太子妃娘娘……真的能够得偿所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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