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儿都不要,更何况他们了。
    众人纷纷失望,有的参赛者终于认清现实,抱着琴洒脱离场了。
    而萧宝儿还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接受着人们明里暗里的讥讽。
    她恼怒,尴尬,失望,难受……种种情绪夹在一起,几乎要超过她能承受的最高范围,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要撑不住了。
    也难怪,她再怎么厉害,到底还是个少女而已,心性不稳,也是有的。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的表现,其实也已经比同龄的人好太多了,换成别的孩子,大概率此刻已经当场哭鼻子了。
    萧宝儿轻轻吸了口气,试图安抚自己的情绪,同时在想着如何能够姿态优雅地离场,而不至于太狼狈。
    谁曾想,还未等她有所动作,不远处的青衣少女忽然转过身,朝她定定看来。
    萧宝儿一愣,便听得那青衣少女开口缓缓道:“不过,我却有意收徒,不知萧大小姐,是否愿意拜我为师呢?”
    萧宝儿愣在原地。
    “你,你说什么……”
    少女眉目轻敛,神情淡然,明明只比萧宝儿大不了多少的样子,却一副“人间事与我何干”的超然态度,仿佛九天上王母身边的玄女,路过此地,下来看一眼。
    萧宝儿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您,您说什么……您要,收我为徒?”
    少女微微点点头,继续道:“我乃琴师长徒长孙,自认琴艺不比家祖家师,但教你应当戳戳有余,你可愿意?”
    这话说的,好不客气,今天若是琴师不在场,萧宝儿也是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子了,但在这位少女眼里,萧宝儿什么都不是。
    也难怪,谁让人家是琴师的大徒弟的大徒弟呢?长徒长孙,还能跟在琴师身边亲自侍奉,那自然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了。
    萧宝儿这一天的命运,可谓是大起大落,百转千回。一下希望,一下又失望,一下登上高峰,一下又跌倒谷底。
    这会儿,青衣少女愿意拉她一把,让她重新找回面子,她哪里有不愿意的?
    更何况,虽然是拜琴师的徒孙为师,备份差了好几辈,但毕竟是琴师门下啊,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
    “徒儿愿意!”
    萧宝儿再不犹豫,上前两步,一拜到底。
    青衣少女非常满意,上前扶住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你既愿意,从今日,便入我门下,本门规矩甚多,往后一一告你悉知,望你克己复礼,认真钻研琴艺,不负为师期望。”
    萧宝儿再次恭敬下拜:“是,徒儿谨记师傅教诲。”
    场中人都没声儿了。
    眼前这个剧情实在是反转的太快,快到他们脑子都反应不过来了。
    琴师收徒,裴承乐拒绝,琴师宣布不收徒,琴师的徒孙又宣布收徒,接着萧宝儿拜入琴师门下?
    所以,这层层反转,最后到底谁赢了?
    裴承乐赢,还是萧宝儿赢?
    弄不清楚谁赢,他们下注的银子可怎么办?
    大部分人还是觉得萧宝儿赢了,毕竟人家已经拜入琴师门下了嘛,虽然是琴师徒弟的徒弟的徒弟。
    裴承乐虽然得琴师青睐,奈何他自己作死,怨的了谁呢?
    萧宝儿才是最大赢家。
    在场观众和仍留下来的参赛选手,都纷纷对萧宝儿起了艳羡之心。
    不远处,南宫焉也长舒了一口气。
    今日之事,到此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吧。宝儿姐姐虽然没有如愿以偿拜琴师为师,但到底算是进了琴师门下,最后的结果也不算坏,且今日出此风头的,只有她一个,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没有人可以打败。
    在远一些,卿家的桌子上,卿麟冷哼一声,翻了一个白眼:“呵,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亲亲是不学琴,学了,一定比她强!当了个徒弟的徒弟的徒弟,就了不得了么,真是没什么出息!”
    秦月暗笑不已。
    卿晨恪的目光却落在自家妹妹身上,却见小丫头仿佛根本不在意萧宝儿拜师的事情,小丫头正紧锁着眉头,专注地想着什么。
    她又想什么鬼点子呢?
    又隔不远处,南宫谛这里,丁一也感叹道:“这些人呐,不知道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卧虎藏龙之辈吗?萧宝儿是不错,卿小姐可比她强多了,世人不知罢了。”
    南宫谛勾起嘴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卿小姐的随从呢,这么护着她。”
    丁一憨憨一笑:“属下说的是事实嘛!”
    南宫谛目光落在小丫头身上,直觉告诉他,今天这件事,断不会到此就完结的,卿丫头一定还有后手——她总是会那么出其不意,让人刮目相看的。
    帷帐里,皇帝抚掌大赞:“实至名归,实至名归!皆大欢喜!看来朕要准备贺礼给宝儿这丫头了。”
    周公公附和。
    皇帝便觉得今天的事情就算到此为止了,于是吩咐周公公:“你去请琴师,到宫中为朕亲自演奏一曲。”
    周公公连忙去了。
    皇帝今日特意微服出巡至此,为的就是一睹琴师风采,奈何琴师就是不露面,皇帝只好把琴师请回去了。
    请到宫里慢慢欣赏,当然比众目睽睽之下,跟一大群人一起围观感觉要好得多。
    周公公十分客气,先去找了罗大掌柜,罗大掌柜带着周公公去找青衣少女,青衣少女也十分客气,立刻点头答应:
    “待我问问家祖。”
    萧宝儿也十分兴奋,皇宫是她来去自由的地方,算得上是她的地盘,琴师要去皇宫演奏,她自然可以去听一听,到时候,不就可以一睹琴师风采了吗?
    那就算是赚了。
    见青衣少女往琴师帷帐那边去,萧宝儿连忙抬脚跟上去,谁知却被青衣少女挡住:
    “你就在这里好好站着。”
    萧宝儿顿时尴尬不已,却也不敢再抬脚,只好乖乖站在原地。
    青衣少女回到帷帐门口,向琴师请示了这件事,琴师只回答了两个字:“不去。”
    青衣少女莞尔,正要走,却又听得琴师叫住她:“阿沁。”
    青衣少女阿沁连忙站住脚步:“是,师祖。”
    帷帐里面,琴师喝了口茶,才缓缓道:“怎么想到收萧宝儿的。”
    阿沁老老实实回答:“她天赋不错。”
    “可她心术不正。”琴师顿了顿,“心性不行。”
    阿沁淡淡答道:“心性可以调教,长大一点也许会好。至于心术不正,若实在教不好,杀了便是。”
    琴师便没再说什么,淡淡地“嗯”了一声,让她走了。
    阿沁回来,向周公公直白地传达了琴师的意思:“家祖不愿为圣上演奏,还请公公回禀,如若圣上不嫌弃,民女愿代为演奏,以博圣上一乐。”
    周公公的脸登时就黑了。
    琴师竟然敢摆这么大的谱,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她以为她是谁?是不是疯了?
    一个狗屁徒孙,在这装腔作势,还代为演奏,你以为你是谁?!
    就算萧宝儿刚刚拜了阿沁为师,周公公也没打算给阿沁好脸色看,当即拂袖而去。
    萧宝儿脸都青了。
    她在宫中混迹这么多年,从来谨小慎微,向来仔细揣摩皇帝皇后和各位皇子公主的喜好,生怕自己一句话说错,一步走错,酿成大祸。
    然而琴师和自己这位师傅,她们竟然敢当众违抗皇帝的的意思?
    她们,这是不想活了吗?
    一瞬间,萧宝儿只觉得如坐针毡。
    万一皇帝怪罪下来,会不会连累她?毕竟她刚刚拜入琴师门下……
    萧宝儿胡思乱想着,脸上神情变换,全都被这边的阿沁看在眼里。
    阿沁冷笑一声,走近了她:“怎么,害怕了?”
    萧宝儿一个哆嗦:“徒儿不敢。”
    阿沁冷脸:“入我门者,第一要修‘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之能,你还差得远,慢慢练吧。至于皇权……”
    阿沁说着,忽然浮起一个诡异的微笑:“师祖之能,踏天破地,皇权,又算的了什么?”
    萧宝儿倒吸一口冷气。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竟然就这么当面说出来了,毫不避讳,毫不顾忌,仿佛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她们,是真的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萧宝儿一颗心砰砰直跳,心念电转,她想到万一皇帝恼羞成怒,下令禁卫军把琴师当场扣押,她们该怎么办?
    但转过头来,想到自己这位小师傅方才入场时露的那一手,她忽然又觉得,琴师这些人,说不定真有上天入地之能,什么禁卫军,还真的困不住她们。
    一念至此,惊惧艳羡等等滋味一时涌上心头,萧宝儿半晌无声。
    片刻后,萧宝儿问出了一个问题:“师傅,我……我也能学武艺吗?”
    阿沁笑着打量了她一下:“这个年纪,有点晚了。不过还是要看根骨,根骨上佳的话,勤学苦练,也不是不行。”
    萧宝儿当即面露喜色:“多谢师傅栽培!”
    那边里,皇帝可就没有这么高兴了,作为皇帝,他向来觉得这天下都是他的,不管什么事,他都可以说一不二,但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就像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琴师,就可以当场拒绝他的邀约,他还没有一点办法。
    好在皇帝并不是一个狠戾的人,而且十分惜才,知道琴师才华高绝,因此也能原谅她的任性,尴尬了片刻,也就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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