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周围一下子寂静无声了。
宫人们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也是一愣。
“小丫头，你说什么？”
皇帝看了看池子里死掉一片的锦鲤，心里抽痛一下，转头再看卿亲亲，“你喂它们吃什么了？”
卿亲亲抹了一把眼泪，小脸花的如同花猫一般，见皇帝盯着她看，她干脆伸出双手把自己的脸捂上了。
“我，我……”
“我”了半天，却没说出来什么，看向皇帝的目光满是惊恐和探究。
皇帝呼了口气，摆摆手，无奈道：“好了，你说实话，皇上不追究你就是了。”
“真的么……”小眼睛从小手指缝里露出来。
皇帝不知道怎么，竟然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
鱼死都死了，训斥孩子也没有用，何况小丫头都吓成这幅模样了。
当即摇头苦笑一声，走上前去，伸手拿下了卿亲亲的小手，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脸。
“好了，皇上说不追究，就真的不追究了，你可以把实话说出来了吧？”
卿亲亲眨巴眨巴还红着的小眼睛，对了对小手指，撇嘴道：“那我说了，皇上可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的……”
皇帝捏捏她的小脸：“嗯，不生气，说罢。”
卿亲亲于是垂头道：“我，我偷了玄参居士的丹药，拿去喂鱼了……”
皇帝一怔。
“丹药，丹药怎么会……”
话未说完，心中却仿佛霹雳惊雷炸起，后面的话再也没说出来。
小丫头看他不说话，便以为他又生气了，当即又一脸委屈，泫然欲泣：“皇上，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你说丹药有毒，我还不信，谁知道那丹药真的有毒，鱼吃了之后全都死了……”
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不停地道歉，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皇帝在哭声中回过神来。
“你说，这些丹药是从玄参居士那里偷的？”
卿亲亲止住哭声，点点头。
“去召玄参来。”
小太监忙忙去了，谁知道还没走到，就跟赶来的玄参打了个照面，连忙把玄参领到了御前。
玄参看了一眼水池中的死鱼，微微变色。
“是某一时疏忽，让卿小姐有了可乘之机，拿走了本该献给皇上的药丸。”
皇帝看他一眼：“你是说，这些鱼吃的药丸，原本是要给朕的？”
“不错，正是皇上平日吃的那种。”玄参不慌不忙应道，“不过，鱼到底是鱼，与人不能相比，还请皇上不要迁怒于小孩子。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皇上若果真要责罚，就责罚某吧。”
皇帝皱起眉头来。
玄参是世外高人，他平日对他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连一句重话都未曾说过，何提责罚。
卿亲亲琴艺高超，让人耳聪目明，何况小丫头又古灵精怪，他也疼爱还来不及，更不要说责罚了。
所以，今天他的鱼就白死了？
皇帝心里一阵烦躁。
但更让他烦躁的，是他们说的这些话。
这些鱼，吃的竟然是原本要给他的药丸。
而鱼吃了之后，短短时间之内，全都死了。
这是不是说明……
皇帝的心沉了下去。
众人见皇帝脸色不好，没有一个敢开口劝阻的。
最能说得上话的周公公则在旁边看戏，他巴不得卿亲亲和玄参出事，自然也不会帮他们说话。
气氛就一时这么诡异地沉默了下来，池子里一片泛白的鱼肚，看着更加阴森恐怖。
好一会儿，皇帝终于抬抬手：“你们两个，跟我来。”
众人一抬头，便见皇帝转身走了。
卿亲亲和玄参对视一眼，忙跟了上去。
周公公也要跟去，却又被皇帝站住脚训斥：“没让你来，还不赶快找人把鱼弄走！”
周公公一怔，连忙应是。
等皇帝走了，他才黑着脸，指挥手下的小太监们收拾烂摊子。
回到殿内，皇帝想了想，命手下人将卿亲亲带去偏殿内好生看管，玄参则留下来。
卿亲亲便走了，临走，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还不忘狡黠地对玄参吐了吐舌头。
皇帝请玄参坐了，但却又不说话。
大殿内的气氛一时很是衙役。
玄参到底是高人形象，皇帝不说话，他也就不言不语坐着，一副老神在在模样，全不慌乱。
仿佛今天出事的不是他的药丸似的。
最后，皇帝终于忍不住了：
“那药丸到底怎么回事？”
玄参这才睁开半眯着的眼：“皇上问的是哪一件？”
皇帝烦乱挥手：“自然不是小丫头偷走药丸的事，朕是问你，那些鱼吃了药丸为什么都死了！”
自玄参入宫以来，皇帝对他一直礼遇有加，从未说过一句不敬的话，今天这话的语气已经算是十分重了。
想到那些平白无故遭难的鱼，想到那些鱼的惨状，皇帝心下憋闷，几乎对玄参怒目而视。
玄参站起身来，冷冷地打量了一番皇帝。
皇帝不知道为什么，竟对他的目光隐隐有些敬畏。
玄参扯起一个冷笑：“皇上心中已有答案，何必再问某。”
皇帝骤然变色。
许久，才慢慢吐出一口气：“那些药丸中，果真有毒？”
“不错。”
玄参看看皇帝，忽而叹了口气：“其实皇上您什么都知道，事实如此，也应该是时候承认了。”
敢向皇帝下毒，还敢当面承认，那真是疯了。
玄参还没有疯到这个程度。
他也十分笃定皇帝不会因此治他的罪，实在是因为他心里清楚，皇帝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心里其实是十分明白的。
皇帝慢慢走到龙椅，坐了下来。
半晌，他忽然问了一句奇怪的话。
“有多久了？”
玄参收敛神色：“有五六年之久了。”
皇帝深深呼了一口气。
国师沈文被萧家举荐到自己身边，也就是六七年的样子。
也就是说，他们从沈文来了没多久，就开始谋害他了。
玄参接着道：“皇上体内积毒已深，某除了以毒攻毒，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帝吃的药丸是真的有毒的原因。
因为玄参配制的，本就是有毒的药丸。
以毒攻毒，以药丸中的毒性，去克制皇帝体内的毒。
皇帝又半晌没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又道：“依你看来，他们给我下的是什么毒，毒性究竟如何？”
玄参老老实实回答：“首先第一件，皇上应知道，丹药这种东西，其本身就是有毒的，所谓延年益寿之功效，皆以透支人的身体康健为前提。”
皇帝猛地一怔。
“你说什么？丹药……”
玄参笃定点点头：“皇上没听错，丹药这种东西，就是有毒。初服丹药者，之所以看起来红光满面，仿佛身体康健不少，皆是因为丹药中的毒物作用，康健只是表象，实则那些毒素早已侵蚀了人的身体。”
皇帝的脸色渐渐白了。
玄参还在继续说。
“沈文给皇上下的毒，老实说也并不太多，初时他给皇上的，就是这种金石丹药，等皇上依赖上这些丹药后，他再稍微往里面加一些慢性毒药，用以控制皇上的龙体。”
“等到三五年后，皇上龙体透支不堪，又对丹药十分依赖，他便变换药物，再以别的种类的金石来压制前面那些丹药的毒性，好让皇上看起来又康健了不少。”
“但有毒究竟是有毒，皇上龙体积毒已深，不是他的丹药一次两次就能解决的，因此皇上才会觉得沈文的丹药管用的时间越来越短，药效越来越小……也正因此，某才能进宫，与皇上见面。”
皇帝久久没有回答。
玄参打量他的表情，便知道其实这些事他都已经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只是今天乍然揭开这层布，到底还是有些受不了。
玄参又窝回了椅子，恢复了那老神在在的模样。
皇帝怔愣半晌，颓然坐在椅子上，大殿内寂静无声。
许久，皇帝才喟叹一声，幽幽道：“太子叫你来，难道不是为朕解毒的？”
玄参冷笑：“某虽名为玄士，实则乃是正统的医者出身，治病救人某自然会，但也得看那被救的人，究竟愿不愿意被某救。若不配合，某纵有回天之术，也无能为力。”
皇帝怎么能听不明白他的话。
“你看朕的身体，还有救回来的可能吗？”
“能不能，某不能保证，只愿尽力一试。”顿了顿，又道，“若不试的话，某也只能以毒攻毒了，但能坚持多久，某更没有把握。”
皇帝静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他。
玄参毫不畏惧，回望住皇帝。
半晌，皇帝幽幽一叹：“先生实乃高人。太子为了朕，倒也是用心良苦。”
玄参一直都是冷冷的神情，听到皇帝这句话，忽的眼睛一亮：“皇上能明白最好了！”
皇帝摇头苦笑一声，摆摆手：“朕也不是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懵然不知的。好了，先生先回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玄参答应了，就往外走。
皇帝又道：“今天这事……”
“皇上放心，此事也关乎某本人，某自然不会说出去的。”
玄参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口，刚打开门，却见一小太监飞也似的跑来。
“皇上，皇上不好了！卿小姐她……”
皇帝登时变色，玄参跟着一把扯住：“她怎么了？！”
“她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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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们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也是一愣。
“小丫头，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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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
“我”了半天，却没说出来什么，看向皇帝的目光满是惊恐和探究。
皇帝呼了口气，摆摆手，无奈道：“好了，你说实话，皇上不追究你就是了。”
“真的么……”小眼睛从小手指缝里露出来。
皇帝不知道怎么，竟然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
鱼死都死了，训斥孩子也没有用，何况小丫头都吓成这幅模样了。
当即摇头苦笑一声，走上前去，伸手拿下了卿亲亲的小手，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脸。
“好了，皇上说不追究，就真的不追究了，你可以把实话说出来了吧？”
卿亲亲眨巴眨巴还红着的小眼睛，对了对小手指，撇嘴道：“那我说了，皇上可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的……”
皇帝捏捏她的小脸：“嗯，不生气，说罢。”
卿亲亲于是垂头道：“我，我偷了玄参居士的丹药，拿去喂鱼了……”
皇帝一怔。
“丹药，丹药怎么会……”
话未说完，心中却仿佛霹雳惊雷炸起，后面的话再也没说出来。
小丫头看他不说话，便以为他又生气了，当即又一脸委屈，泫然欲泣：“皇上，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你说丹药有毒，我还不信，谁知道那丹药真的有毒，鱼吃了之后全都死了……”
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不停地道歉，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皇帝在哭声中回过神来。
“你说，这些丹药是从玄参居士那里偷的？”
卿亲亲止住哭声，点点头。
“去召玄参来。”
小太监忙忙去了，谁知道还没走到，就跟赶来的玄参打了个照面，连忙把玄参领到了御前。
玄参看了一眼水池中的死鱼，微微变色。
“是某一时疏忽，让卿小姐有了可乘之机，拿走了本该献给皇上的药丸。”
皇帝看他一眼：“你是说，这些鱼吃的药丸，原本是要给朕的？”
“不错，正是皇上平日吃的那种。”玄参不慌不忙应道，“不过，鱼到底是鱼，与人不能相比，还请皇上不要迁怒于小孩子。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皇上若果真要责罚，就责罚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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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天他的鱼就白死了？
皇帝心里一阵烦躁。
但更让他烦躁的，是他们说的这些话。
这些鱼，吃的竟然是原本要给他的药丸。
而鱼吃了之后，短短时间之内，全都死了。
这是不是说明……
皇帝的心沉了下去。
众人见皇帝脸色不好，没有一个敢开口劝阻的。
最能说得上话的周公公则在旁边看戏，他巴不得卿亲亲和玄参出事，自然也不会帮他们说话。
气氛就一时这么诡异地沉默了下来，池子里一片泛白的鱼肚，看着更加阴森恐怖。
好一会儿，皇帝终于抬抬手：“你们两个，跟我来。”
众人一抬头，便见皇帝转身走了。
卿亲亲和玄参对视一眼，忙跟了上去。
周公公也要跟去，却又被皇帝站住脚训斥：“没让你来，还不赶快找人把鱼弄走！”
周公公一怔，连忙应是。
等皇帝走了，他才黑着脸，指挥手下的小太监们收拾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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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参到底是高人形象，皇帝不说话，他也就不言不语坐着，一副老神在在模样，全不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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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参这才睁开半眯着的眼：“皇上问的是哪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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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玄参入宫以来，皇帝对他一直礼遇有加，从未说过一句不敬的话，今天这话的语气已经算是十分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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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参站起身来，冷冷地打量了一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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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参扯起一个冷笑：“皇上心中已有答案，何必再问某。”
皇帝骤然变色。
许久，才慢慢吐出一口气：“那些药丸中，果真有毒？”
“不错。”
玄参看看皇帝，忽而叹了口气：“其实皇上您什么都知道，事实如此，也应该是时候承认了。”
敢向皇帝下毒，还敢当面承认，那真是疯了。
玄参还没有疯到这个程度。
他也十分笃定皇帝不会因此治他的罪，实在是因为他心里清楚，皇帝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心里其实是十分明白的。
皇帝慢慢走到龙椅，坐了下来。
半晌，他忽然问了一句奇怪的话。
“有多久了？”
玄参收敛神色：“有五六年之久了。”
皇帝深深呼了一口气。
国师沈文被萧家举荐到自己身边，也就是六七年的样子。
也就是说，他们从沈文来了没多久，就开始谋害他了。
玄参接着道：“皇上体内积毒已深，某除了以毒攻毒，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帝吃的药丸是真的有毒的原因。
因为玄参配制的，本就是有毒的药丸。
以毒攻毒，以药丸中的毒性，去克制皇帝体内的毒。
皇帝又半晌没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又道：“依你看来，他们给我下的是什么毒，毒性究竟如何？”
玄参老老实实回答：“首先第一件，皇上应知道，丹药这种东西，其本身就是有毒的，所谓延年益寿之功效，皆以透支人的身体康健为前提。”
皇帝猛地一怔。
“你说什么？丹药……”
玄参笃定点点头：“皇上没听错，丹药这种东西，就是有毒。初服丹药者，之所以看起来红光满面，仿佛身体康健不少，皆是因为丹药中的毒物作用，康健只是表象，实则那些毒素早已侵蚀了人的身体。”
皇帝的脸色渐渐白了。
玄参还在继续说。
“沈文给皇上下的毒，老实说也并不太多，初时他给皇上的，就是这种金石丹药，等皇上依赖上这些丹药后，他再稍微往里面加一些慢性毒药，用以控制皇上的龙体。”
“等到三五年后，皇上龙体透支不堪，又对丹药十分依赖，他便变换药物，再以别的种类的金石来压制前面那些丹药的毒性，好让皇上看起来又康健了不少。”
“但有毒究竟是有毒，皇上龙体积毒已深，不是他的丹药一次两次就能解决的，因此皇上才会觉得沈文的丹药管用的时间越来越短，药效越来越小……也正因此，某才能进宫，与皇上见面。”
皇帝久久没有回答。
玄参打量他的表情，便知道其实这些事他都已经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只是今天乍然揭开这层布，到底还是有些受不了。
玄参又窝回了椅子，恢复了那老神在在的模样。
皇帝怔愣半晌，颓然坐在椅子上，大殿内寂静无声。
许久，皇帝才喟叹一声，幽幽道：“太子叫你来，难道不是为朕解毒的？”
玄参冷笑：“某虽名为玄士，实则乃是正统的医者出身，治病救人某自然会，但也得看那被救的人，究竟愿不愿意被某救。若不配合，某纵有回天之术，也无能为力。”
皇帝怎么能听不明白他的话。
“你看朕的身体，还有救回来的可能吗？”
“能不能，某不能保证，只愿尽力一试。”顿了顿，又道，“若不试的话，某也只能以毒攻毒了，但能坚持多久，某更没有把握。”
皇帝静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他。
玄参毫不畏惧，回望住皇帝。
半晌，皇帝幽幽一叹：“先生实乃高人。太子为了朕，倒也是用心良苦。”
玄参一直都是冷冷的神情，听到皇帝这句话，忽的眼睛一亮：“皇上能明白最好了！”
皇帝摇头苦笑一声，摆摆手：“朕也不是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懵然不知的。好了，先生先回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玄参答应了，就往外走。
皇帝又道：“今天这事……”
“皇上放心，此事也关乎某本人，某自然不会说出去的。”
玄参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口，刚打开门，却见一小太监飞也似的跑来。
“皇上，皇上不好了！卿小姐她……”
皇帝登时变色，玄参跟着一把扯住：“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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