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霞推着车子出了门,一路往村外走去,在村东头大碾子旁瞧见几个婆子大娘围在一起嗑瓜子唠嗑,故意慢吞吞走过去。
    “哟,这不是赖霞嫂子吗?这时候了干什么去?出村啊?”
    巧了一大早瞧见常有安的大桂就在里头,瞧见赖霞一脸不高兴的模样,于是高声问道。
    “唉,拿药。”赖霞故意唉声叹气回道。
    “拿药?莫不是广旺大哥又不痛快了吧?唉,也真是可怜!”
    大桂也连忙一脸同情的回了一句。
    “哪呀,我家老头子结实着呢!”赖霞立刻反驳道。
    “啊?那是谁病了?嫂子您病了?”大桂闻言一脸惊讶的道。
    “我要病了,还能出来?”赖霞翻了个白眼。
    “哟,那你家还有啥病人?总不能是您那闺女吧?她年纪轻轻的咋会得病?这再说了,就是真病了也不能让您一个长辈去跑腿拿药啊!”
    大桂眼珠子溜溜转,似乎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唉!我有什么办法?谁叫掌家的是人家呢?”赖霞故作可怜的叹了口气,又道:“不说了,我得赶紧走了,早点回来还得伺候一家子晚饭。”
    “哎哎,嫂子等等!”大桂见赖霞要走,连忙紧走几步拦在了车子前头,趴在车把上凑近了赖霞,低声道:“嫂子,这是咋的了?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说说呗?”
    这话说其他人虽然好奇,倒不至于这样唐突的探人隐私,但这个大桂可不一样,典型的三姑六婆,就爱挖个小道消息传播,还引以为傲。
    赖霞来常家村十来年当然知道她这脾气,这回就是故意要败坏常燕儿的名声,给自己出口窝囊气。
    此刻见大桂果然过来探问,故作一脸为难的道:“唉,妹子你就别问了!我这当后娘为难啊!人家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不然还不被扫地出门?”
    大桂一听眼睛就是一亮,活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咋?还真是你家那闺女病了?啥病啊?”
    “唉!不好说不好说!别问了!我得赶紧走了!妹子,下来再聊吧啊!我走了!”
    赖霞见大桂越来越好奇,透露了一两句,就故意收了口,推车子走人了。
    “哎哎!嫂子!”
    大桂叫了两声,见赖霞不回头也只好作罢,悻悻的回身又回了大石碾子旁。
    “大桂,那婆娘说啥了?给咱们说道说道呗!”
    一个爱凑热闹的乱嘴媳妇儿见大桂回来,忙上前打听消息。
    大桂撇了撇嘴道:“那婆娘嘴忒严实,啥都没说!”
    乱嘴媳妇咯咯笑得乱没形象一把的道:“咋?还能有大桂嫂子你打听不到的消息?别介呀,跟咱们还藏什么私?”
    “谁藏私啊?她真的啥也没说!就说去拿药,我问了半天她也没说给谁拿药!”
    大桂悻悻的回道。
    “大桂,这你就不地道了不是?那婆娘可是外地的,你给她藏着掖着干什么?”
    另一个婆姨也开口了,满脸的不相信。
    “就是!她是你啥人?你还给她遮掩啥?有什么赶紧说,要是那婆娘耍什么心眼,还能给广旺把把关呢不是吗?”
    又有人说话了。
    大桂本想辩解可一见人们全都撇嘴不信,干脆眼珠一转道:“行了行了!想知道不是,一人一毛的水果糖一毛的瓜子,赶紧的,谁想听谁买去!”
    “先欠着,先说先说!”
    “就是!谁知道你是不是胡编乱造?说好了我们才给你买!”
    “对,你说了,我们得斟酌斟酌,要是说的有理有据,证明你没说谎蒙人,明天咱们还在这儿咱们瓜子糖一块兑现!”
    人们开始起哄。
    大桂撇了撇嘴,抖着肥胖的手指着一众婆娘们骂道:“都是一群比猴子还精的婆娘!得得得,说就是!怕你们不成?我大桂啥时候说过瞎话?请好吧你们!”
    “别废话了!快说快说!”
    一群人立刻凑到一起,开始交头接耳。
    “啥?常有安去他家了?你可别胡编乱造啊?”
    “小声点!你怕别人听不到啊?常有安是啥人?他妈多么尖刻你不知道?要让她听到你说她儿子是非,非把你嘴撕了不可!”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
    “我说的,你们没听?还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哎,那么说广旺那闺女真不是个正经的?”
    “可不是?广旺没病,那外地婆娘没病,她去拿什么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病了!那么个年轻大闺女病了却让当后妈的去给拿药,能是什么好病?指不定啊就是……”
    “嗯嗯!错不了!”一阵窃窃私语。
    拜恶毒后母和存心报复她的常有安故意宣扬,常燕儿的名声是彻底毁了。
    且说赖霞骑车子进了县城,在大药房门口转悠了半天,见大药房里拿药的人络绎不绝,犹豫了好久也没拉下脸进去拿药。
    又想起常燕儿对自己的态度,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干脆也不拿什么药了,就在城里转悠了一天。下了顿馆子,买了大包小包的好吃的,跑到僻静的小公园一个人耗了大半天,把好吃的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才摸着圆鼓鼓的肚子骑车子回家了。
    回到村里天都已经黑了,她这才偷偷摸摸溜到村医顾大国家,准备在这里给常燕儿拿点药了事。
    顾大国忙活了一天,正准备下厨给四岁的女儿做饭,就瞧见赖霞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道:“婶子,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呃,嘿嘿嘿!”
    赖霞搓着手干笑了几声,眼珠子滴溜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见没别人,只有顾大国的女儿妞妞巴巴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吃饭,这才松了口气。
    “婶子,你到底是怎么了?”顾大国见赖霞行为怪异,忍不住又问道。
    “呃,没事!那个,我拿点药。”赖霞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顾大国听了,这才松了口气道:“拿药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想拿什么药?”
    “呃,那个……唉!我就是想拿点吃了能让人不怀孕的药!”
    赖霞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啊?”顾大国当即瞠目结舌。
    他没听错吧?这赖霞婶子都多大年岁了?广旺叔又那模样,她用得着吃这种药吗?
    “呃,不是我用的!那个……大国你可千万别误会啊!我是给别人拿的!”
    赖霞一见顾大国吃惊的模样,连忙摆手解释,一张老脸涨了个通红。
    “呃!”顾大国也有些不得劲,也不再多问,毕竟涉及别人隐私,于是他转头去药室,包了两片药递给赖霞。
    赖霞打开纸包,发现里面只有两枚白色药片,于是道:“这么少?大国啊,你给我多拿点!”
    “婶子,这药不能多吃!”顾大国解释道:“这药是事后服用的,事后72小时之内服一片,12小时以后再加服一片。一定要定时定量,不能乱吃,否则对身体有害。”
    “哦,那……有没有长期用的呀?”赖霞想起常燕儿的吩咐,又问道。
    “长期服用的也有,但是,这种药对身体都不好,不建议您拿。或者您可以劝您……那人用一些计生用品,不然长此以往有可能导致日后不孕。”
    顾大国眉头紧皱,又跟赖霞详细解释了一番。
    到这时候,他若还不明白是谁在用药也就怪了!赖霞这年纪这些药肯定是用不上,那就只有广旺叔的闺女常燕儿了。
    身为大夫,他只能尽责的将药物的利弊说清楚,至于其他的闲事,他管不了也不想多事。
    “呃,没事儿,你就给我多拿点吧!我让她遵照您的吩咐服用就行了!”
    赖霞听了,还是坚持要拿。顾大国一见,只得回身进药室,包了一小包药片交给赖霞。
    “从月事第五天开始服用,间隔20天服第二次,以后每月服一次,每次一片即可。这药的副作用是出现恶心、呕吐、挑食等类早孕反应,这是药中的雌激素刺激了胃黏膜而引起的,是一种暂时性现象,等胃黏膜适应了这种刺激就好了,而且停药后这种情况就会消失。只要正确使用,短期内对身体是没有坏处的。但是长期的话就……婶子,你一定要跟用药者说清楚,让她谨慎服用!”
    “知道了!谢谢你啊大国!对了,那个大国啊,我拿药这事儿还得麻烦你别跟外人说。唉,我这当后娘的也是没办法啊!”
    赖霞将药揣进口袋里,又故作无奈的叹着气。
    “婶子你放心吧!我只管看病拿药,其他事不会乱说的,我今天就当您没来过。”
    顾大国在村里当了十年的赤脚大夫,什么没见过,也因为他性格老实沉稳,也才能一路受到村民的信任。
    赖霞当然也知道他的为人,见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这才点点头推着车子回家去了。
    顾大国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拿药的事儿,她回去就跟常燕儿说是县城拿的,常燕儿还能分辨的出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