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被赫连耀死死捏住了衣领,帽子也歪了,他有些惊恐地看着城门上那个身影,不是太子妃还是谁!
    太子爷明明白白儿叫自己看住了她,保护着她,如今她却在城墙之上,入了东蛮之手,这任谁也都会愤怒。
    小兵唯唯诺诺地开口:“太……太子爷,我,我实在是……”
    解释了半天也没解释出个所以然来,小兵心里有个别扭的声音在一直呐喊: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找见她!兴许是她自己跑上去了的呢,跟我作何干系?即便是东蛮抓了她去,那也不该是我背锅!
    赫连耀黑着一张脸,气恼也不是,打骂也不是,只好松了手,勉强把愤怒的情绪压制下去,憋了憋气,摆摆手叫他离开。
    小兵惶恐,赶忙跪地磕了三个响头,连滚带跑地溜之大吉了。
    城门之上,那个背影如此潇洒,又如此寂寥。她背对着自己,似乎在做最后的道别。
    赫连耀有些抓狂,他实在不明白,柳如霜出此下策是何意。自己明明告诉她,战场危险,不要过来;自己明明告诉她,去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可她一样都没有听。
    那披着战衣的背影似乎在与东蛮几个将军谈判,始终直立着身子,夏一博文将军还往城门下探头探脑地看了看。
    赫连耀心里半是纠结半是气恼,脸上的表情狰狞得很。
    方策带兵与东蛮副将交手,战果硕硕。
    哈吉尔虽是个将军,但用兵能力欠佳。好比是那赵括,会死记兵书之上的战术战计,但不会灵活转变。纸上谈兵的事儿做的不错,但一旦开始了实战,终究抵不过灵活应对的方策。
    早在年少时,方策便在方父与师傅等人带领下熟读各类军书,《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六韬》《太白阴经》《司马法》等等,一概看了个全。因此对部兵作战有着很丰富的纸上经验。
    少年将军的优势在于,乐于实践。实践出真知,熟悉兵法又如何?要亲自排兵布阵布一布才好。
    因此这便成了方策的强项。
    与东蛮交战两个时辰,时间上就被拖延了一个多时辰,这余下的时间方策不知使出了什么法子,愣是把晋军几千将士排了个扇形的队列,最里的人数是扇子的中心,人少,但都是尖锐部队。外圈兵力最多,是为做最后的冲击准备。
    何乐与方策等人自然在扇子的头上,扇形一圈一圈,晋军也是一轮一轮地上前。这扇形越往外越大,越往外人数越多,光去看便能叫人看得晕乎,何况还要去跟人打仗。
    东蛮兵看着一圈圈的长得几乎无二致的晋军,一样的战服,一样的兵器,这一波上了,下一波又继续,看得人眼花缭乱,实在禁不住这样的视觉攻击。
    东蛮军明显战斗力下降,本就是不善骑马作战,现今又没有了先进的军事装备,很快便落了下风。
    方策带兵乘胜追击,一举攻破了重围,带着三千多将士杀出东蛮兵的层层防卫。
    哈吉尔将军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四处寻着晋军的攻击方向,慌不择路地迎接攻击、躲避。东蛮兵力瞬时少了大半,对于晋军的奋起顽抗有些支撑不住。
    手下的副将眼巴巴瞅着自己,眼里意味很明显,放晋军走吧,不然东蛮会有更大的损失。
    哈吉尔本意是绝不后退的,但看了看现今的状况,士兵死伤大半,晋军还在拼死抵抗,若长久下去,东蛮也会不撑。
    可……想到韩子昀的皇命,哈吉尔不敢违抗,眼里带了丝无奈的悲哀。
    副将黎巴朗并不放弃,继续道:“将军,如此抵抗下去,损失更多的只是我们东蛮而已。将士们都很疲了,这场仗也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本就没有什么军粮补充,人是坚持不住的。在人最疲最累之时,持久性和耐力也是最弱的时候。如此耗费心力,对谁都没有半分好处。”
    哈吉尔有些微微的动摇,的确,自从清早他带兵过来埋伏,一直到此时,已经过了大半日,没有任何的水分和粮食补给,人确是会疲乏。而疲惫之中的人很容易妥协。包括他自己。
    见哈吉尔有些动摇了,黎巴朗更近一步做了明确的分析:“哈将军,即便我们此刻放走了晋军他们,庆安门下有我们的主力军,太子殿下和诸位将军都在那处镇守着,兵力是最强盛的。想必晋军即使是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
    哈吉尔脑中迅速思虑了一番,当即做了最后的决定。
    “也好。”
    黎巴朗心里长呼出一口气,说:“是。”
    哈吉尔还是有些忧虑:“万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黎巴朗道:“是,属下明白。”
    既要让东蛮兵装作兵力不振、抵抗不住的模样,又要让晋军感到是自己军力旺盛,哈吉尔长叹一口气,内心不断地告诫自己:既然做了,就万不要后悔。
    太子殿下,不是我不听您的指令,只是时局所逼,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有你的命令,我有我的考量。我手下这些兵,都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如今损失过半,我心里也痛。这处本就没有先进炮弹作为武器后备,也只能把这些晋军送至城下。至于城下兵力是否充裕,那可就不在我的管辖范围里了。
    方策带着兵打的正酣,却猛然发觉东蛮兵作战水平有十分明显的下降。士兵都有些懒懒散散,出刀出剑也好像慢了半拍,慢吞吞地,似乎是不愿意打了。
    方策心里开心,你不乐意打,我们还更不乐意呢。正好,一鼓作气,灭了他们。
    看着方策如此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众将士也深受鼓舞,纷纷叫喊着,对东蛮兵火力全开。
    等方策带着全军所剩小半的兵离开北路时,东蛮兵已经颓败不堪,死伤一片。
    方策不知哈吉尔是故意放了水,但哈吉尔心里清明,即便是不放水,晋军也一样会打赢。与其拼死顽抗,还不如先跪地求饶。这样的失败损失还小些,不过是折了点面子尊严罢了。
    战场上,一瞬便决定生死,哪有什么尊严可言?与人的性命相比,一切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稍纵即逝。
    方策跨上战马,手里挥舞着宝剑,高喊一声:“冲——”晋军冲上前去,悍马四蹄发出震天声响,奔向了不远的胜利。
    似乎,胜利就在眼前。
    方策有些恍神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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