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的寺院里，赫连耀与胡四，两人双双站立，一个愤怒如虎，一个沉默如羔羊。
见赫连耀如如此发怒，即便是狡黠如胡四那般，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他只悄悄抬眼，打量着赫连耀的神情，只见后者脸上一片波澜不惊，但脖颈之上显现的条条青筋和绯红的颜色，暴露了他此时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胡四双手绞着衣襟，有些嗫嚅道：“太子殿下……还望太子殿下莫要恼怒，胡四也不过是告知实情而已……”
胡四是真心没有料到赫连耀竟全然不知情。眼看赫连耀怒气一波更盛一波，他直觉有些害怕，赫连耀表面上是风平浪静、不与人轻易红脸的，但越是如此，他若发了怒，就必定会掀起一场大动作。好比会咬人的狗不叫，越是这样云淡风轻的表象，往往越是能迷惑人。
赫连耀怒气冲天，但考虑到自己如今是在向胡四了解情况，不该把与胡四无干的情绪随意发泄出来，于是只得紧紧攥着双拳，竭力遏制住满腔的怒火，狠狠闭着眼，说：“胡四，你还知道些什么，通通报上来！若有虚假，亦或是隐瞒不报的，到时本王拿你是问！”
胡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头顶，嘴里不断说道：“是是是，太子殿下教训得极是，胡四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面前一个矮凳，赫连耀只觉得双眼冒黑星，头昏脑涨的很是难受，便一屁股坐在上头。胡四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只听吱呀两声，破旧的木凳强撑着晃悠了两下，便松松散散地散落开来，把赫连耀狠狠摔了个大跟头。赫连耀心中怒气更盛，被小小木凳摔了一下子，果然激起了他本心的暴怒情绪。他一脚踢在散落的凳子腿儿上，嘴里骂骂咧咧道：“连你对我也有意见？我去你的吧——”
胡四尴尬地摸摸后脑勺，说：“殿下，我方才就是想要提醒你一句……这寺院失修，别说是这木凳，就是石头的也经不起风吹日晒啊。”
赫连耀不耐烦地摆摆手，两眼却不看胡四，道：“莫说些旁的。还有什么事情，通通讲来！”
胡四忙点头称是，继续娓娓道来。
原来那赫连光早已对朝中势力分布有所顾忌，此前赫连德做太子时，外戚李家势力昌盛，而祁妃却出身一碌碌小官之家，赫连光指望不上半点。因此对李家便有些惧怕，一来为了自己，二来也是为了母妃，于是暗中培养了势力来巩固自家在朝廷中的地位。
后来皇后太子相继被废，李家地位一落千丈，永康皇帝以反动势力李家为首，给掌握财政军大权的各家外戚势力以沉重打击，重新把军政财权力收归到中央宫室里来，处置了好一批尸位素餐的官职人员。力度如此之大，着实令天下震惊。
此前的外戚一度干政的情况终于有了些改善，李家从此没落，取而代之的却是祁妃等小家族的力量。打击了李家大户的势力，永康皇帝本以为，如此做法便能叫那些反派分子消停一阵，却不想，反抗最为激烈和持久的，却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儿子。赫连光心怀不轨，并不只满足于小小的良田和院落，却贪恋起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太子之位来。
晋国建国几十载，历经三代皇帝，永康皇帝膝下只剩了三子，赫连德已经被废，此时能与自己竞争的只有那赫连耀一个。赫连耀被人传是个废柴王爷，而自己却是坐拥西北十几万兵马的大将军，二者一比，前者显然相形见绌。
本来对立太子之事稳操胜券的赫连光，不想最后却在母妃这里吃了瘪。到底还是亲生孩子，祁妃不愿让赫连光卷入宫廷纷争之中，若她儿当上了太子，以后按正常步骤继承大统，要操心天下大事，还要管理后宫三宫六院的闲杂琐事，想想便觉得头痛。于是祁妃偷偷留了些私心，在永康帝向自己征求意见时，举荐了赫连耀来做下一任的太子。
此后的事情大家都清楚得很。赫连耀的太子登基大典，接着便是晋国百姓丰收日，先后持续了两周多的庆贺日子，天下一片欢腾热闹。但好景不长，一入冬月，本来是友好邻邦的东蛮却主动进犯，给本和平安定的西北边境带来大麻烦，百姓随之也受到牵连。加上遭遇霜冻，粮食产量大为缩减，百姓民不聊生。
面对如此情景，本该担负起责任的赫连光却借机为自己谋取方便，不把百姓的生死安危看在眼里，反而以边境军事总督的身份，暗中与东北邻国东蛮串通一气。
胡四每说一句，赫连耀都忍不住颤抖一下。
这些血泪事实，全然是对赫连光的强烈控诉！胡四不是西北人，却同样对他的恶劣行径感到排斥和深深不满。赫连耀觉得双眼发黑，睁开眼时竟还觉得有些站不住。
两人在屋内许久，在门外等候的方策有些耐不住了性子。
“吉瓦将军，这……太子殿下进去已有大半个时辰，却不听有半点动静，出奇得很，别再是出了什么岔子？”
阿拉吉瓦叹口气道：“不能。纵使再借给那胡四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轻易对太子殿下动粗。莫急，想必两人是在商量什么。若真有什么乱子，反正有我二人在门外守候，太子殿下的安危不必过度忧心。”
方策无奈点点头，复又长叹一声，低头踢着脚边的碎石子儿玩。
胡四一桩桩一件件把事情讲完，赫连耀的怒火也平息了大半。此前觉得赫连光宅心仁厚，不想却是在韬光养晦，表面上不与人争抢，暗地里却耍尽了手段。知晓了他为人的本质，赫连耀倒也不那么生气了。
只是，胡四讲了许多，但多少会有虚构的成分。若真要追究起来，真真假假必然也麻烦。苍蝇不叮无缝蛋，假使那赫连光什么也没做，胡四这般的小啰啰也不会如此诟病他。
赫连耀心里有了谱，看来，来找胡四这一趟的确是收获颇丰。胡四若是真心与自己联合，他贡献的这些情报对自己而言，也格外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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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赫连耀如如此发怒，即便是狡黠如胡四那般，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他只悄悄抬眼，打量着赫连耀的神情，只见后者脸上一片波澜不惊，但脖颈之上显现的条条青筋和绯红的颜色，暴露了他此时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胡四双手绞着衣襟，有些嗫嚅道：“太子殿下……还望太子殿下莫要恼怒，胡四也不过是告知实情而已……”
胡四是真心没有料到赫连耀竟全然不知情。眼看赫连耀怒气一波更盛一波，他直觉有些害怕，赫连耀表面上是风平浪静、不与人轻易红脸的，但越是如此，他若发了怒，就必定会掀起一场大动作。好比会咬人的狗不叫，越是这样云淡风轻的表象，往往越是能迷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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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头顶，嘴里不断说道：“是是是，太子殿下教训得极是，胡四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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