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你别耍赖
    想着明早还要做豆腐,绵娘送走云娘之后,就睡了。
    她这两天都是这样,脑子晕晕乎乎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就像是宋李氏念叨的那样,到底是伤了头,这不是要强不要强的事情。
    半夜却仿佛听到敲着窗棂的声音。
    绵娘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坐起来看了一下,没看到人,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正要继续睡,就听见窗户外面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
    “江停?”她分辨的出来这个声音。
    “嗯。”外面的应声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测。
    绵娘还惦记着那块玉佩的事情,连忙穿上鞋,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果然看到一个身影立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天空,听见开门的声音,连忙转过头来。
    “好了么?”
    他问的没头没尾。
    绵娘却迅速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没想到这人还惦记着自己的伤,随即想起自己现在用的药还是人家留下来的,顿时觉得自己的想法才是愚蠢。
    这人冷傲,却不是无情之人,明知道自己受伤了,怎么可能不管不问。
    “嗯,好多了。”
    夜色清明,江停将月光下的女子看得一清二楚。
    她头上的包扎还没摘下去,脸色也不是那么红润,眼神也没有往日那么剔透,可见这个“好多了。”是掺了水分的。
    “撞到了头,不会那么快就好的。”
    他的生存环境和成长经历让他对这些了若指掌。
    “说到这个,还要谢谢你的药。”绵娘想起那只白瓷瓶,和上两次留下的药,疗效那么显著,可见不是一般的药。
    “伤口已经见好了,那天大夫来,也说过了,这确实是好药。”
    化瘀止血的效果立竿见影,真不是普通的药可比的。
    “好用就行。”
    他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你那天,挺吓人的。”
    白的雪,红的血,红白两色对比鲜明,可不是吓人吗。
    江停这样将受伤当成家常便饭的人,看到绵娘躺在那一动不动的时候,脑子里都有短暂的空白,好在他掩饰的很好,没有让别人看出来。
    “其实就是看着吓人,没有那么严重,到是浪费了你的药。”
    绵娘转身去了厨房,江停不自觉的跟上去,一双眼睛却总是落在她一瘸一拐的脚上。
    现在竟然觉得,受伤其实也不是什么小事,只是单看受伤的人是谁而已。
    他看着绵娘进了厨房,灶坑里添了柴禾,借着月光,拿出两块豆腐,呛上汤炖了,又拿出了晚上吃剩下的菜窝窝,放在锅里热上。
    “不浪费。”江停站在厨房门口,不进去,只看着绵娘摸黑做着这一切,火光照亮了绵娘的脸庞,女子清秀精致的眉眼在夜色中格外动人。
    “我担心,你将药给了我,万一你……”
    “我没事。”他急急打断女子的话,心却跳得厉害。
    她这是在关心他,是吧?应该是的!
    月光下的男人身形像一颗笔直的白杨,神色淡然,只有耳根处不寻常的热度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可惜,绵娘看不出来,她甚至看不清江停的神色。
    只能隐隐的感觉到他应该是不像以往那样木讷而严肃的。
    可又想象不出来这人一旦有了表情又应该是什么样的。
    绵娘看着熊熊燃烧的火苗,踌躇着开口:“我知道你有一身好本事,可是你所做的事情也很危险。我不知道你的本领究竟多高,可这世上总脱不出一个道理去: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当然,我不是质疑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她心情纷杂,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也是需要鼓足勇气的,勇气欠缺了一点,紧张的语无伦次,也不知道江停会不会生气。
    “我明白。”
    他望着她,唇角微微翘起,神色柔和:“真的没事,你不必担心,这世上能伤我的人少,而且我虽然不聪明,可打不过就跑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噗嗤——”绵娘笑出了声,她没想到这个人一本正经的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抬起头,仔仔细细的将门口站着的那个人上下打量一遍,摇头道:“是啊,打不过就跑,可是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你落荒而逃的样子。”
    这人,就像是他的那把剑一样,随时准备出鞘,只有进击没有后退,就像是绵娘说的那样,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这个人打不过就跑的样子。
    “我也有过的。”
    江停被她看得不自在,低下头掩藏着自己的情绪,像是现在,他就挺想跑的,可脚下却又像是被钉了钉子一样,不想离开。
    他的原计划,是放下玉佩就走的。
    这一次去边关送密函,那位主子可是特地交代了速去速回。
    他日夜兼程,沿途换了几匹快马,只想快点将信送到,可到底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腿脚,也不知道当年的大禹治水三次过门而不入,究竟是何等定力。
    路过了,近在咫尺,就想来看看她。
    没想到那一次就遇到了意外。
    他走了之后心中又不由得庆幸,还好自己回来了,若不然的话,绵娘说不定会怎么样。
    单靠那几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人弄上来。
    金创药是天下名医调配出来的,药效立竿见影,他当然清楚,可还是来了这么一趟,给自己找的借口是送玉佩,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提玉佩的事情,反倒是她身上的伤更让他悬心。
    她不敢置信的扬起了眉毛:“还真的有啊?”
    江停慎重的点点头。
    绵娘叹了一口气道:“这还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唉。”
    “万物相生相克而已。”阴阳调和,相生相克,江停脸红了,暗骂自己无耻。
    绵娘自然是理会不了他这话中的深意,又不好直说自己不懂,借着微笑掩饰过去。
    江停摒弃脑海中那些不着边际的画面,伸手自怀中拿出玉佩递过去。
    “我猜着应该是被你拿走了,可还是不敢保准,心里还惦记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玉佩没丢,绵娘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去,心里轻松了,话也就自然而然的多了。
    她心里藏着的事多,哪怕就算是跟云娘也不能坦然相对。
    反倒是江停,知道她的所有事情,防备与不防备都已经没用了,如此坦荡,心情自然放松。
    只是绵娘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我看到了,怕引起麻烦,又不知道该放哪更好,所以才拿走了。”江停想到自己摘玉佩的时候看到的摸到的,心里又有些发热。
    一抬头,对上绵娘盈盈笑靥,只觉口干。
    “我不能拿了,这个你还是留着吧。”
    “为什么?”
    江停愕然不解:“我暂时不需要,放在你身上保管,再合适不过。”
    绵娘还是不接:“你别唬我,上次我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明白了,这个一定是你爹娘留给你的,你应该放在自己的身上,怎么能随便交给别人。”
    还是她这么一个无亲无故的乡野女子。
    江停心中默然:你又怎么会是别人。
    他也不知道被拒绝了自己该如何说,只能暗自庆幸,夜色成了自己最好的面具,他能看得清绵娘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绵娘却只能看不到他的。
    转而想起自己怀中另一样东西,连忙拿出来,是一封信,没有被火漆封口,和他怀中另外一封密函截然不同。
    玉佩和信封一起递过去。
    绵娘讶异的看着他。
    他冷着脸面无表情:“你哥哥让我送回来的。”
    绵娘伸过手去将信封接在手中想要拿过来。
    他却不肯松手。
    绵娘看着他。
    他不看绵娘,只看着挂在树梢的月亮。
    绵娘再次用力,信封还是捏在他的手上。
    绵娘不敢太过用力,怕将信封弄坏了,撕了里面的信。
    “江停。”
    她对他的耍赖行径无可奈何,只能叹息。
    江停低声道:“是我父母留下的不假,可我怀念父母兄姊若是靠着这样一个物件,岂不可笑?”
    “睹物思人,有什么可笑的?”
    “人在心里,还用睹物吗?”
    绵娘无言以对。
    “你若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也可以暂时拿出一样你最珍贵的东西放在我这里保管。”
    “啊……”
    绵娘摊手:“我身无长物,并没有什么物品能贵重的和你这玉佩匕首相比。”
    “谁说的。”
    江停伸手,从她头上摘走了木钗。
    “这个即可。”
    “唉……”绵娘想拦,他一探手放入自己怀中:“别小看这么个物事,它在你手中只是一个钗子,可放在我手中,却足够我用来保命,比那把匕首还要管用,毕竟谁也不会怀疑一只木钗有什么杀伤力。”
    他信口胡诌,绵娘半信半疑:“真的么?”
    “我何时骗过你。”
    他仰仗自己在绵娘面前没有说过谎话的良好印象。
    “你且收着,待有朝一日咱们再换过来就是,这样你心里也就不亏欠了不是。”
    “以后换回来?”
    “换回来,我也是无奈之举,这一路凶险异常,我不得不给自己留个保命后路。”他继续胡诌。
    绵娘斟酌着他话里的真假。
    他不得不催促:“在这样继续争执下去,就要将你阿娘和弟弟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