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归隐
    闻言,秦岚却是隐隐觉得不安,皱眉问道,“你说,母亲会放我们离开吗?毕竟……”毕竟母亲对你寄予了那么大的厚望。
    “无妨,”穆域安抚道,“母亲并非不明事理,只要我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想母亲会同意的。”
    “嗯!”秦岚点了点头,虽心底仍旧有些担心,但因为听了穆域的话,却也是稍稍安心了些,于是便更加期待起明天来了。
    第二天一早,穆域便带着秦岚到了成安侯夫人的房间。
    成安侯夫人此刻也已经起了,正坐在桌前用早膳,看见她们来了,自然知道是何用意,是故也没有出声。
    穆域和秦岚见状对视一眼,便准备跪下行礼。
    成安侯夫人一见,这才像急了,刚忙叫一旁的侍女扶住了秦岚,“我不是说过了,如今你怀有身孕,便不要到处走动,只管安心养胎便好,这请安的事儿自然也是免了。”
    秦岚一愣,母亲难不成还不知道他们辞官归乡的事儿?于是下意识看向穆域。
    穆域一向是了解自己母亲的,见她这样说,时摆明了不同意他们归乡,故意装作不知。
    只是叹了口气道,“母亲应当已经知道,皇上已然下旨同意儿子辞官,我和岚儿……”
    成安侯夫人这才放下碗筷看向一旁自己的儿子道,“这我当然知道,但知道与同意是两码事。”
    穆域急道,“母亲……”
    成安侯夫人扬了扬手,打住了穆域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本该有一条光明前程,难不成如今就要断送在这儿?”
    穆域低下头,没有应声,“母亲知道,官场黑暗,暗潮涌起,但你既然是穆家的男儿,又怎能在止步于困难之前?若你还有半分目家男儿的自尊骄傲,就不该提出辞官之事,我既然是你母亲,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亲手断送自己的前途,辞官回乡之事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秦岚一愣,下意识的喊道,“母亲……”
    成安侯夫人看向秦岚,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还有你,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如今已经有了域儿的骨血,就应该安心留在王府养胎,不宜到处走动,回乡之路颠簸,难不成你要拿我的孙儿做赌吗?就算不是为了域儿的前途,单单是为了我的孙儿,这件事我也绝不会同意!”
    “可……”秦岚有些着急了,母亲如此固执,难不成他们就要就此放弃这好不容易求来的恩典?
    “没有可是,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你有孕在身,久站不利,就让下人扶你回房休息罢!”说着,就递了个眼色给身旁的侍女,立刻就有人上前,恭恭敬敬的扶住了秦岚。
    秦岚皱了皱眉,着急的拉了拉一旁穆域的衣袖,想让穆域说服成安侯夫人。
    可谁知,穆域却道,“母亲说得对,你怀有身孕,不宜久站。回房休息去吧。”
    秦岚一愣,抬头看向穆域,却在触到穆域的目光时,突然安心了下去,她相信穆域,相信她一定会说服母亲。
    于是秦岚便向成安侯夫人福了福身道,“岚儿先行告退!”
    成安侯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秦岚便退了下去。
    成安侯夫人这才看向房内自己的儿子,眼里突然涌过一抹温暖,也不在端着教训的架子了,只是道,“还没用早膳罢?过来同为娘一块用些早膳吧。”
    穆域嘴角微扬,抱拳行了个礼道,“是!”然后便走到了桌边,与成安侯夫人相对而坐。
    成安侯夫人替穆域夹了一筷子菜,才吞了口气道,“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心中所想?朝廷黑暗,暗流涌动,你想全身而退,我不是不理解,只是,这穆王府能有今日,实属不易,难得你真的忍心,这穆王府因为你的离去而就此破败吗?”
    穆域这才道,“母亲难道不明白吗?皇上虽说是儿子兄长,但说到底,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穆王府如今正处鼎盛,儿子领兵在外,若战必胜,在民间颇有威望,这难道是皇上所乐见的吗?”
    穆域顿了顿才接着道,“辞官一事,大家都只道是儿子费尽心思求来的,但皇上若是真的不允,儿子就算如何相求,只怕也会无疾而终。说到底,还不是皇上心中早已经对穆王府,对儿子存了忌惮之心。自古以来,凡是功高震主者,皆没有好下场,只怕儿子此时不能全身而退,以后只会落的一个更加凄惨的下场。”
    成安侯夫人夹菜的手一抖,眉目间也存了些许的担忧,域儿所说确实不无道理。
    “更何况,儿子此生并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只愿携手心爱之人,儿女绕膝,相安到老。而上回岚儿落水之事已经给了儿子一个教训,无论上朝廷还是王府,都不能满足儿子这个平凡的要求,既然如此,何不及时抽身而出?”
    穆域一句一句慢悠悠的说道,仿佛每一句都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听到这儿,成安侯夫人一不禁有些动容了,但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容为娘在想想吧。”
    穆域见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站起身,行了个礼,慢慢的退了出去。
    回到房内,穆域害没来得及坐下,秦岚便跑了过来,拉着他问道,“怎么样?母亲同意了吗?”
    穆域看了眼一脸期待的秦岚,却是慢慢的摇了摇头。
    秦岚见此,却是忍不住有些泄气,难不成他们这回真的是走不成了吗?
    穆域却笑着揉了揉秦岚的脑袋,“不用担心,我看母亲的样子,估计已经有些动心了,只要接下来我们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相信,母亲一定会同意的。”
    “真的吗?”听见穆域如此说,秦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一场悄无声息的拉锯战便开始了。
    接下来的十几天内,穆域和秦岚是想着法儿的往成安侯夫人的房间跑,早上也去,晚上也去,去了便一个劲儿的说归隐的好处,顺便在吐槽一下朝廷险恶之类的,总之,说的归隐要多吸引人就有多吸引人就是了。
    成安侯夫人一方面怕秦岚日日这样跑来跑去动了胎气,一方面也确实是心疼儿子,怕一朝廷的阴谋诡计伤了他,终于在秦岚和穆域坚持了将近了半个月后,成安侯夫人终于松了口,答应了穆域和秦岚归隐的要求。
    穆王府的门口,一辆天青色的马车静静的停在台阶下面。
    除了这辆马车上面的人,以及驾马的穆风,还有两侧骑马的穆青、穆志,再无其他人。
    穆域掀开帘子,静静地看着朱红色大门上面的牌匾,偌大的穆王府三个字彰显着他曾经的辉煌。
    到底是要走了,不是没有留恋之情的。但是他心中明白,唯有退官隐居,才是保全自己和妻儿的上上之策。
    “母亲那边,以后只怕不能在她面前多尽孝道了。”秦岚依偎在穆域怀中,隔着帘幕的缝隙看向紧闭的大门。
    空无一人,成安候夫人虽然是同意了他们离开,可到底不是心甘情愿的。更何况,离别伤怀,索性不来也罢。
    穆域放下帘幕,搂进怀中的人儿,略带薄茧的指腹轻揉对方的长发,道:“时间久了,她到底是能够体谅的。”
    秦岚温顺的点了点头。
    他说完,又微微扬高了声音,吩咐外面的穆风。
    “走吧。”
    “是。”
    马蹄跃起,朴素的马车带着一家人即将归隐田园的微微激动的心情,越走越远。
    等到马车离开了穆王府之后,紧闭的朱红色大门才慢慢打开。
    “唉,这两个孩子,怎么就不肯留在府里呢。”成安候夫人微微叹息,半老的容颜上面染上了一层霜鬓。眼神之中虽有理解,但是语气也充满了无奈。
    一边搀扶着老夫人的嬷嬷安慰道:“王爷又不是不回来了,说不定回来的时候,就给老夫人带一个大胖孙子呢。”
    “但愿如此。”说起孙子,成安候老夫人的脸上总算又绽开了笑容。先前穆域在外面带兵打仗的时候,她总怕穆家就此绝后了。可和穆域说了多次,也没能给她添一个大胖孙子。如今安定下来,怕是好消息也不远了。
    心中稍稍有些安慰,老夫人的脸上也不再那么伤怀。站在门口目送了一会,便让下人搀扶着她回房了。
    而这边,经过了连日快马加鞭的赶车之后,终于来到归隐的乡下的秦岚却是被眼前世外桃源一般的场景惊呆了。
    下了马车之后,首先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混杂着青草的泥土气息,还有甘洌耳朵泉水味儿。空中漂浮着路边野花的芳香,此处依山傍水,田园一望无际,就连空中鸟儿的叫声也是清脆悦耳无比欢快的。
    秦岚忍不住笑道:“都说天子脚下皇城之中,荣华富贵,叫人眼花缭乱,心驰神往。可妾身看起来,倒不如眼前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来得恣意。”
    “夫人说的是,”穆域宠溺的拉着怀中人儿的手,叹道:“此处确实是一个归隐的好地方。”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秦岚不喜欢皇城那种官场糜烂,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生活。现在能够辞官归隐,也算是皆大欢喜。
    “以后要跟为夫住稻草房了,你不会嫌弃吧。”
    穆域转头捏了捏秦岚的鼻子,逗弄她。
    秦岚昂了昂下巴,煞有其事的道:“住稻草房的王爷,谁敢瞧不起,以后,我还要仰仗你讨生活呢。”
    说着,装作一脸讨好的抱住了穆域的袖子。
    两人的这一番逗乐,把周围的三人都给逗笑了。只不过,碍于穆域的淫威,三人都只敢憋着在心里面笑,没有一个人敢在嘴上笑出来的。
    秦岚瞧着他们一个个憋着憋着都快憋出内伤了,好心道:“你们要笑便笑吧,何苦憋着,王爷又不会吃人。”
    三人连忙一脸严肃的摇摇头,心想着王爷在你面前不会吃人,可一转身,说不定就将他们全部扔出去打一顿了呢。
    几人下了马车之后,便来到了住处。
    虽说是乡下归隐,可是到底不是太过清贫,住处里面一应生活所需都是有的。只是两人这次出来,身边并未带什么丫鬟,收拾屋子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动手了。
    秦岚倒是无所谓,正好如今来了新地方,她的情绪很是兴奋。
    穆域却是不准了,来来回回赶了一日的路,秦岚不心疼自己的身体他心疼。一进房门将床铺铺好,便将秦岚按在床上,说什么也要对方好好休息,不准起来。
    秦岚苦笑不得,郁闷道:“夫君真是小题大做,我哪有这么娇贵,左右休息两下便好了,还有一屋子等着我们收拾呢。”
    “收拾什么?”穆域按住她的肩膀不准她乱动,眼神虽然温柔,但是语气之中却透露着一丝丝的不容置疑,道:“你若是再不听话,不收拾屋子我先来收拾你了。”
    秦岚连忙吐了吐舌头,大叫不敢不敢,片刻之后又忍不住抱着被子露出一个脑袋,怯生生的问道:“可我不去收拾屋子,谁收拾?”
    穆域斜了她一眼,问道:”本王不是人吗?”
    那语气之中,分明有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秦岚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乖乖的躺下休息。
    穆域心疼她,她自然不好意思拒绝。再说,她虽然不累,但是肚子里面还怀着身孕,确实要小心仔细着才行。
    只不过,想起穆域堂堂王爷要亲力亲为收拾桌子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有点想笑。
    穆域在边上忙活,见她始终抱着被子露出一个脑袋偷笑,斜眼道:“笑什么,今日是收拾屋子,明日还要挖地呢。”
    他一眼便知道秦岚在想些什么了。
    两人既然已经归隐田园,而且身边又什么丫鬟都没有带,这种体力活自然是免不了的。
    好在穆域是战场厮杀过的人,做起体力活来也不像是文弱书生那般吃力,轻轻松松。
    倒是秦岚觉得,上天可真不公平啊,生的俊俏的人,便是做起粗活来,那也自带一股风流清雅。穆域气质本就温润,挖地也能挖出一种挥洒泼墨的感觉出来。
    秦岚时常看着他做事,便能不知不觉的发呆起来。
    两人在乡下过的如胶似漆,日子日复一日,春去冬来,秦岚的肚子也越发沉重起来。
    肚子沉重,孕吐自然也越来明显。不知是否因为临近产期的缘故,她的性子也开始有些焦躁不安了起来。
    常常便是半夜就惊醒,紧张的扯着穆域的袖子,问道:“夫君,我可是要生了?”
    穆域睡得再沉,也因为这一句话惊醒起来。他也是第一次,经验不足,一边抱着秦岚安抚她的情绪,一边传唤穆风。可常常是,穆域紧张的半死,一低头发现怀中的女子早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如此折腾了十几天,秦岚终于有了要生的迹象。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秦岚坐着火坑边上,呼哧呼哧的洗着脸,忽然羊水便破了。
    穆域听到喊声进来时,一向冷静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焦急之色,甚至出门的时候差点撞到了门框。
    好在穆风他们一直在暗处保护两人从未离开,听见王妃要生了,便急急忙忙去请接生的产婆。
    产婆来了之后,穆域因为担心秦岚的安慰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产房,愣是拉着她的手,陪了她一整夜。
    第二天天刚刚擦亮,孩子总算是落地了。
    “恭喜王爷,生了个小公子。”
    穆风兴奋得不得了,他们王府总算是后继有人了,要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夫人。
    秦岚也很高兴,只不过她实在是太累了,还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就睡了过去。
    穆域坐在床边简直心疼的不得了,心想着再也不要让她遭罪第二次了。
    因为两人都没有当过父母,这个小生命的出生,算是彻底将两人的生活给打乱了。
    孩子经常半夜哭闹,秦岚简直是手忙脚乱。就连曾经带兵打仗的穆域,也震慑不住这个爱哭的熊孩子。
    两人被折腾了一段时间之后,互相商量,决定还是让穆风将小公子带回成安候府交给老夫人。
    老夫人自然是合不拢嘴,她一个人住在府中,本就无趣。如今听说秦岚给自己添了一个孙子,早就想将孙子抱回来放在身边好好将养着。如今两个人主动将孩子抱回来,她自然高兴。
    小公子回到侯府之中,万般宠爱,锦衣玉食自是不用说,秦岚和穆域这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半夜起来哄他了。”秦岚吐了吐舌头,这段时间快把她给累坏了。
    穆域也心疼,他摸了摸秦岚的乌黑亮丽的长发,道:“孩子既然交给了母亲,不如我们以后出去走走,游山玩水?”
    “这个提议好,”秦岚立即兴奋起来,她早就想要出去走走了。
    一匹马两个人,走累了就停下来休息,看看当地的风光,四处游玩,这种日子简直就是她梦想之中的。
    恣意又潇洒,而且,身边还有心爱之人的陪伴。
    “夫君,这辈子能够遇见你,真是我最大的惊喜。”
    秦岚抓住对方的手,认真的道。
    “遇见你,也是我的幸运。”
    他何尝不是呢,眼前的人儿,是他此生最珍贵的魁宝。
    穆域温柔的看着怀中的秦岚,多情的眉眼,看着看着,便忽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