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是有名的富人区,进出也几乎全是私家车代步,商商走了快半个小时才见到出租车的影子,差点没哭出来。
    上车报了慕礼的名字,司机开车。
    大概用时太久,到医院被告知年西顾接了急诊进了手术室,叫人将她带到办公室去等。
    快没脾气了,照做。
    院长办公室。
    商商瞧着这间同之前相比没有太多变化的地方,时隔四年,此刻竟是无比怀念年慕尧身着白大褂的模样。
    办公桌上那只黑色商务手机,商商认识,应该就是年西顾口中年慕尧落下没带走的那只。
    好奇心驱使,加上眼前等人无聊,她一把拿了坐沙发上研究起来。
    输了几个密码都不对,最后输了‘0218’才打开,不禁想到他那辆相同车牌号的车子,都是她的生日。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可唇线还是隐隐上扬但眼底泛酸。
    他手机里内容倒是简单,一个游戏软件没有,商商点开短信界面,找到她这些天发的短信,全都是已读状态,但就是一条没回。
    小气!
    商商撇撇嘴,将通讯录里傅商商改成老婆大人心里才算舒坦。
    他手机通讯录里几乎全是清一色的男性,商商对她家老公的自制能力颇为满意,又翻了翻相册,里头百来十张照片是他们四年前拍过的一组婚纱照。
    一张张翻看一遍,那时候她笑得好甜。
    年慕尧偶尔唇线微勾,灼烫视线落在她脸上,眸光里的chong溺直叫她脸上娇羞难散。
    如果那时候没有发生那些变故……多好。
    蹉跎四年,眼下不免感伤,视线停在最后一张照片上,他拦腰抱她,她看远方,他看她,那模样,像是拥紧了自己的全世界。
    四年前,怎么会觉得他不爱她?
    低头在他照片上吻了下,眼底潮湿一片。
    想赶紧见到他,想立即扑进他怀里……
    年西顾究竟什么时候才来?
    这一下,等待变得煎熬。
    吃过午饭,她小小睡了一觉,醒来快下午两点,办公室里仍旧空荡荡的,年西顾还在手术室没有出来。
    耐心快没了……
    等到三点多,年西顾才算出现。
    “傅商商,你现在耐心倒是好了不少。”年西顾进门,邪邪朝她笑了下,步子没停,直奔里间休息室,“我换件衣服。”
    商商,“……”
    又等他三十多分钟,商商快要抓狂,他才拖着毛巾擦拭滴水黑发斯条慢理从里面出来。
    不是说换件衣服?
    再说,大男人洗澡要三十多分钟?
    “年西顾你故意的是不是?!”要不是没那个力气,她真要抬手掀桌。
    “哟,着急了?”年西顾在她对面坐下,模样很是欠扁的挑眉,“你无非是要从我这里知道小叔在哪,他等你四年多,你才几个小时就受不了了?”
    “……”商商深呼吸,“这账咱们改天算,你先告诉我他人在那?!”
    “不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年西顾,四年没被修理你皮痒是不是?!”商商双手捏拳比划了下,“无论你要说什么都给我改天,我现在只想知道我老公他在哪!”
    年西顾倒是无所谓,耸肩,“那好,你自己去找。”
    “……”商商瞬间没脾气了,咬咬牙转换认错模式,“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有什么话您说,我一定洗耳恭听。”
    “这还差不多。”
    “……”
    年西顾瞧着她一脸乖顺下眼底抓狂的模样,一时间思绪很深,却是垂了垂眸掩去眸底情绪翻涌,心口无比感慨。
    这个人同他们的世界阔别四年。
    四年,谁都已经接受她不在这个世界的事实。
    无数次梦里梦见她这副鲜活的模样,很怀念,不敢想有一天能这样再看她一眼,她活着,过得不错,如此就好。
    年西顾心底涨涨发涩,“傅商商,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鬼?
    闻言,商商下意识皱眉。
    什么怎么做到的?
    “四年,你从这座冰冷城市彻底消失,你明明不在,却没人真的将你遗忘。”他这才将一句完整的话说完。
    安静下来,定定等她答案。
    商商被他问住。
    故人重逢注定感触很多,前不久她将重点放在年慕尧究竟在什么地方上,却忘了眼前这个人,是她过去构成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说起来,他们差点成为夫妻。
    但这时候感伤下去注定无法收场,和年西顾,他们之间自有一番同别人没有的默契。
    商商收起眼底情绪,白他一眼,“魅力大这东西天生的,不要问我怎么做到的,总之你羡慕模仿不来。”
    “傅商商你那张嘴就是欠收拾。”回过神来,年西顾嗤笑了声,“今儿不把爷哄服帖了,我不帮你,你就别想见小叔了吧。”
    “……”
    年西顾双-腿交叠摆出副大爷的姿态。
    嘶——
    商商被他摆了一道,无比牙疼。
    的确,他不说,她没辙。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年慕尧在哪,别的都是浮云,今天在这厮面前怎么放低姿态都无所谓,反正以后讨回来的机会多的是。
    凭她多年和年西顾交手经验来看,这厮多半讨不着多少便宜。
    商商眼睛眯了眯,审视片刻,突然灿烂笑开。
    年西顾视线始终没从她脸上移开,注意到她脸上什么笑容,在她开口前摆摆手,“得,别这么和我笑,咱们转正题。”
    商商笑得更是灿烂,就差没去慈祥momo他头ding,“真乖。”
    年西顾,“……”
    商商往后靠了靠,没什么力气的陷进身后沙发里,这时候茶几上年慕尧那只手机震动了下,刚好有电话进来。
    没有姓名显示,商商瞥一眼,由于号码比较特别的缘故,认出是谁的来电。
    恶趣味的笑笑,接了,按免提。
    “年大哥,你怎么没告诉我这才是你的私人号码呢?”收敛掉嗓音里的嚣张气焰,顾安澜嗓音柔的快要滴出水来。
    这边,商商恶寒了下,没开口。
    “年大哥,人家晚上想和你一起吃个饭,刚好新入手一件睡衣ting好看的,晚上穿了你帮我看看怎么样?”
    没听到回答,顾安澜嗓音又柔媚了好几个度:
    “年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呢?人家好想你,你到底要不要来嘛~”
    那边,年西顾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见商商脸上不达眼底的笑容一阵放大。
    “啧。”
    语气嘲讽一声叹,直接叫那边没了声音。
    回过神来,顾安澜抓狂,“你是谁,为什么会接年大哥的电话?!”
    “听不出来?”商商这才开口,气定神闲的心情无比畅快,“听不出来没关系,不过你嘴里的年大哥如果是我老公的话,那我不介意告诉你,他才刚刚被我榨干,一个月之内都没精力和你吃饭开-房聊睡衣!”
    “傅商商,怎么是你?!”
    “是我很奇怪?顾小姐你打的这串私人号码可是我老公的电话!”商商冷笑,“都明确告诉过你你没机会了,还打电话过来做什么,找骂?”
    “你……”
    “你什么你?要真找骂自个儿跑大街上喊句‘我是小-三’,有的是年轻小姑娘更年期妇女愿意把你揍得鼻青脸肿爹妈都不认得!”
    啪嗒挂掉电话,直接拉黑那串号码。
    气死了!
    眼下她这正主的追夫路都还坎坷无比,这倒好,烂桃花一堆一堆扎堆过来,闹哪样,还嫌事情不够多么?
    等气息稳定了些,才抬头看年西顾方向,“你刚刚要和我说什么?继续!”
    后者脸上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下,才算真正见识到她牙尖嘴利的功底,看来每个女人都有‘恶婆娘’的一面,这句话并不是欺骗三岁小孩的。
    “原本我看小叔的态度,还觉得这次你搞不定他,想给你支支招。”年西顾这才开口,回想她刚刚的彪悍模样,不禁朝她竖竖拇指,“拿出你刚刚的架势,软的不行就来强的,反正他现在身体弱,保准予取予求。”
    商商忍不住白他,“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他究竟在什么地方了吗?”
    “不急。”年西顾摇摇头,“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有完没完?!
    商商真没耐心了,“有屁快放!”
    年西顾了然,这次啊倒是直入主题:
    “听小叔的意思,这次他躲着不想见你,是因为你丢下他跑去医院照顾另一个和你交往了四年的男人?”
    商商长长叹一口气,点头。
    可想了想,还是解释,“我知道那时候我没选择留下来可能叫他很受伤,但当时的情况,你想一想,我和秦时在一起四年,就算最后恋人关系崩塌,总归说到底他还是我的恩人,我可以这么和你说,如果没有秦时,那就肯定没有四年后完好无缺的傅商商。”
    “如果不是因为我秦时不可能来c城,那时候他重伤,在这里又举目无亲的,我怎么可能不去看看他?”
    末了,再次叹气,“我和小叔解释过,可他就是执意觉得我去看秦时还有别的意思,他为什么不能换位思考一下,我想那种情况下如果是他,他也会做一样的选择,如果我真对秦时还有什么念想,那我大可直接说出来,没必要兜兜转转绕这么多弯子。”
    说起这事,商商就觉苦恼。
    现在完全是种里外不是人的状态,这事情她没处理好,到最后弄得谁都开心不起来。
    对秦时,耽误他四年,愧疚仍旧深重。
    对年慕尧,她现在真的焦头烂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不要说解释了,她就算有那个赔礼道歉的心,那也得能见到他本人才行啊。
    一样的苦恼,但她的表现方式却和年慕尧不太一样。
    年西顾早上才见过年慕尧,因此大概清楚年慕尧现在是怎样一种状态。
    他那个人,冷性冷情的天生习惯用冷漠伪装在乎,明明恨不得去医院将商商绑回身边,可行动上却是宁愿病成那样,也没真见他有什么动作。
    这位就更奇葩了。
    在他面前焦头烂额有什么用?
    说白了,再多的解释年慕尧看不到那就是白搭。
    这事情谁都没错,关键就是太过在乎。
    年西顾将手里擦头发的毛巾丢到一边,“商商,你会这么说,那是因为你可能还不明白小叔他对你有多在乎。”
    商商不解,“我怎么不知道?”
    就算四年前有太多自我否定,始终看不清他的心究竟在哪,可四年后,她清楚知道他等她四年,也太明白年慕尧用情至深。
    可年西顾又说她不明白?
    “那你知道小叔他后来没再当医生的原因吗?”
    商商皱眉,这个她问过年慕尧,“他说是因为公司需要有人接手。”
    瞧着年西顾的模样,商商突然有些怀疑。
    当时这个话题年慕尧的确没有深说,敷衍的解释了句就扯到了别的话题上。
    难道不是?
    “嗯,的确,公司需要有人接手。”年西顾肯定的点头,“那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要去接手那个之前半点不感兴趣的公司?”
    商商呼吸一沉,“你究竟想说什么?!”
    过往……
    其实四年前的事情年西顾不太想提,但眼下却又不得不提。
    深呼吸,好一会才调整好眼底情绪,他抬头看她,“商商,首先我得为我父亲过去对你做过的事情说声抱歉。”
    商商更是不解。
    “嗯,你可能还不太知道,四年前害你流产,将宋雅礼从国外弄回来对付你,以致那时候你和小叔的人生差点以悲剧收场,这些……”话说到这里,他沉沉叹一口气,“这些事情,我父亲全都参与过,目的是为了彻底整垮小叔,好夺走他手里所有股份。”
    的确,四年前,他父亲成功了。
    傅商商‘死了’,年慕尧一蹶不振过好长一段时间,差点彻底垮掉。
    商商一脸不敢置信,倒吸口冷气,才问,“后来呢?”
    “后来?”年西顾笑笑,已经是副再说件无关紧要事情的模样,“后来,等小叔察觉一些端倪,他执意要将我父亲送进监狱,爷爷不同意。”
    “年氏需要一个管理者,那时候我父亲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他给小叔两个选择,要么放过我父亲,反之,我父亲被定罪之后,则必须要小叔肩负起年氏管理者的身份,我如今想想,那不过是爷爷想要小叔入主年氏的接口,他明知道小叔会怎样选择。”
    “弃医从商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即便医生这个职业他热衷多年,可是傅商商,比起你,一份职业有什么重要?”
    那时候年慕尧答应的轻而易举,将年震霆送进牢里,雷厉风行的入主年氏,叫年氏起死回生成了如今人人敬畏的tk国际。
    听到最后商商目瞪口呆难以回神。
    所以又是因为……她?
    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究竟四年来他承受过多少伤痛,究竟他爱她是怎样一种程度,想想,商商如今却是沉痛到茫然。
    “傅商商,你觉得是他没有换位思考,事实上,你仔细想想,你也说了你和秦时交往四年,四年时间你忘掉一切,在过去一片空白没有年慕尧的前提下和一个男人相处四年,那种情况下你选择秦时,任谁都会觉得你已变心。”
    “我没有!”商商摇头否认。
    “我知道,旁观者清。”年西顾点点头,可是又说,“但是小叔他不知道,商商,我这么和你说,再优秀的男人,面对自己深爱入骨的女人,尤其你们还是久别重逢,他不是神,柔体凡胎就会有不自信的时候,太在乎你,失而复得之后才会更害怕再失去你。”
    商商突兀有些窒息,说不出话。
    “你瞧,比如刚刚那通电话,面对的是一个你明知道和小叔什么关系都没有的顾安澜,你会生气,因为她在觊觎你的男人,你可以肆无忌惮发一通脾气给人骂回去,同理,在你选择秦时的情况下,或许你对秦时已经没有了那方面的心思,可是秦时呢?”
    “面对一个觊觎他老婆的男人,面对你的选择,你也知道小叔那人什么性格,叫他乱发一通脾气,他大概做不到,所以只能以冷漠伪装一颗受伤的心。”
    的确,旁观者清。
    好多问题,商商从前全都没有看清。
    她原本以为年慕尧只是单纯的没有安全感。
    可其实不然……
    “西顾,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年西顾点点头,厌恶不过几秒,受不了这阵沉默,风格无缝转接,“要不是亲眼见证过四年来小叔痛苦的模样,你以为我稀罕坐这和你聊些酸不拉几的儿女情长?真要谢我就来点是实际点的,请我吃饭帮我物色物色老婆人选还是可以的。”
    商商,“……”
    “想想我也蛮可怜的,快三十了,当年的童养媳都结婚流产失忆重逢走过一遭了,老子他么的还是单身。”
    “……”
    有人叹一口气,“傅商商,你说这科学吗,你这干瘪四季豆都找着真爱了,爷好歹也是一钻石单身汉,至今单身,媳妇儿是二十多年前被她二货妈-咪给蹦跶的流掉了吗?”
    商商,“……”
    他好意思感慨单身?
    想当年,是谁换女人如换衣服,高中还没毕业就开荤把人小女生肚子给搞大?
    想到这点,商商整个人都不好了,幸亏自己当年命大逃过给他当老婆的劫数,已经有点同情将来给年西顾当媳妇儿的人了。
    有人这么说自己将来媳妇儿的吗?
    还二十多年前被她二货妈-咪给蹦跶的流掉了……
    商商小脸一阵抽搐,“你赶快告诉我小叔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闻言,年西顾倾身捏着杯子喝一口水,喉结翻涌时朝她欠扁的笑笑,声音已经不能用欠扁来形容了,“你求我啊。”
    “……”商商一个抱枕直接招呼过去,“求你妹!”
    嘶——
    年西顾没想到她会有这招,被打个正着,杯子倾翻,水泼了一身,“靠,傅商商,小叔躲着不见你,你丫就是活该!”
    商商眯了眯眼,眯眼将拳头捏的嘎嘣脆响,“你再说一遍!”
    “得得得,他在日暮里,你赶紧走。”年西顾赶人了,末了,又高深莫测的补充一句,“能不能见到人就是你自己的造化了。”
    “造化你妹!”商商拿了桌上俩手机塞包里起身,“他要不给我开门,我直接放把火,看他出不出来!”
    年西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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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商从慕礼出来,直接打车去的日暮里。
    不远,十五分钟后已经定定站在公寓门口。
    时隔四年,对这个地方格局仍旧熟悉,想想当初,这个地方承载过太多美好回忆,晃了晃神才抬手按门铃。
    半天,里头也没动静。
    意料中的结果,猜到他根本不会给她开门。
    门上密码锁换了密码,尝试着输了几次,没能如愿打开,眼下知道他就在里头,可是隔了道门却相见不得,抓心挠肝的难受。
    “年慕尧,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再不开门我放火烧房子啦!”
    贴在门板上喊了阵,好无力。
    放火也就说说,有贼心也没那贼胆真的付诸行动。
    兀自苦恼了阵子,脑袋里灵光一闪想到什么,笑米米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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