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那个傻子你还记得不?在医院等你一天了,说要找你。”
    就像一头牛走到河边准备喝水,忽然被绳子圈住脑袋拽回来了,差点把牛勒死。
    贺尧彻底无语:“大哥啊!你就不能等我上飞机了再说这茬?”
    “啧,我不想打扰你度假,关键那个傻子,我问他干什么,他不和我说,就说找你,看着彪呼呼的。”
    贺尧抬腕看表。
    “你让他打车来机场找我。”
    宋曳说好。
    陈白赶过来的时候,贺尧已经准备登机。
    陈白忽然间冲他笑了笑。
    190的威猛大汉忽然艳艳地一笑,贺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找我有事???”
    贺尧站在道路右侧,闲散的姿势,他今天穿着绀青色的工装外套,咖色长裤,整个人飒爽年轻。
    陈白双手捧直了,递过去一条纯白色的手帕。
    他依然穿着昨天那套行头,黑不溜秋的制服,只露出刚毅的眉眼,说他是社会青年,但比社会青年长得帅,骨相也正。
    “给你洗了,谢谢。”
    “就为了这个???”
    “嗯。谢谢。”他又重复。
    贺尧翻了个白线:“一条手帕而已,你就不能交给我同事???”
    “私人的物品,要亲自还,才有诚意。他教我的道理。”
    贺尧:“……”
    “告辞。”陈白双手作揖,正对贺尧鞠躬。
    这是贺尧第一次注意到,原来陈白右眼角下方还有一颗泪痣。
    他记得,有个人的眼角也有颗泪痣,也是在右侧。
    “等等——”
    贺尧伸手朝着陈白的脸颊凑过去。
    陈白一愣,抓住他的手二话不说一个过肩摔。
    贺尧小身板哪顶得住他这么摔,一个倒地,周围的人都朝着这边打量,有几个想要搀扶他起来的,却忌惮陈白威猛的个头。
    陈白:“额,抱歉。”
    贺尧:“……”
    你大爷的抱歉啊!!!
    打一巴掌再打个甜枣你可真特么能耐啊!
    “愣着做什么?扶我起来!”
    陈白:“……实在抱歉,刚刚是职业病。”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没事吧?”机场的安保人员走了过来。
    贺尧揉着屁股挥手,“这——我精神病人,刚刚不小心犯病了而已,没啥事。”
    安保深意地看了一眼陈白,走了。
    贺尧呲牙咧开嘴,指着陈白的鼻子数落,“你他妈的脸上有柳絮,我刚刚想帮你拿下来,仅此而已!”
    陈白愧疚不已,涨得满脸通红:“再次抱歉。”
    贺尧叹气一声挥挥手。
    他要登机了。
    到时间了。
    mk5111次航班,这趟行帮人最多,两侧都是人。
    贺尧:“行了你走吧,不跟你一般见识。”
    谁让他好脾气呢。
    陈白站在他身后没动:“那个……”
    “说!”
    陈白默然,将他的脑袋转过去,伸手捏住了贺尧的衣领子。
    然后轻轻地将他转回来。
    这个动作很像是大人在遛狗。
    贺尧迷迷糊糊得很:“???你刚刚做什么呢?”
    来往都是人,陈白嗓音洪亮:
    “你的后颈有一粒头皮屑,我帮你除掉了,摔倒你的事情,真的非常道歉。”
    贺尧:“???”
    从贺尧身旁经过的小姑娘捂嘴偷笑,含着几分讽意。
    原来帅哥也会有头皮屑呢。
    “告辞。”陈白报了恩,转身要走。
    贺尧肋骨隐隐作疼:“站住!给我站住!”
    他活了26年,第一次见这种人。
    当众拆台还翩然一副无辜无害的面孔。
    “把你手机号给我!”贺尧强忍着太阳穴突突跳起的青筋。
    “……”陈白挑眉。
    “听不懂人话?手机号给我!上飞机之后我得骂你一顿!”
    “抱歉,我没有手机。”
    “你一个21世纪的现代人没手机??”
    “嗯,这一世没有买。”
    “什么???”贺尧的眼睛都斜了。
    “我的意思是,一直都没有时间买,也没有钱。”
    “行了你走吧,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贺尧上飞机了。
    毕竟再不上就来不及了。
    安检完毕,贺尧回了头,纯粹是想看看傻子走没走。
    同两道幽深的视线对上。
    傻子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故人,穿透时光,含着浓酒,气息烈到径直传到他这边来。
    贺尧的脑海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诗:
    【为谁风露立中宵。】
    “……”什么鬼?!
    这眼神真特么让他毛骨悚然。
    贺尧赶忙登机跑了。
    ……
    郦城,一间私人的心理科医院。
    若是说泞城的心理科医院是以美色闻名,那么郦城的心理科室就是以专业闻名。
    李笙,郦城心理科的主任,泞城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博士双学位的获得者,在抑郁症和自闭症两大板块出过多部论著,走南闯北大大小小的报告做过不少。
    李笙很少接待病人,但,他接待的病人无一例外在三个月之内,心理问题或痊愈或瓦解。
    只有贺尧是个例外。
    贺尧的失眠症很严重,事到如今也没有治好。
    李笙让他躺下来,他听话照做,两只手放在身前,却是睁着眼睛凝视着天花板。
    “你为什么要叫李笙呢?叫别的,多好。”
    “贺尧,你的失眠症很大一部分程度来自家庭。”李笙叹了口气说。
    贺尧没再多说什么。
    “你说,人死了之后,真的会上天堂吗?”
    李笙一愣。
    随意大喊了一嗓子:“贺尧!”
    “别那么紧张,我没有想死的念头,就是随口问问。”
    “……”李笙抿了抿唇角。
    他挺担心贺尧的心里状况。
    温柔的大男孩,做人做事大大咧咧的,贺尧每天都在笑,可是笑不露齿。
    贺尧闭上了眼睛。
    “你说一个人会不会有第二世呢?”
    “或许吧,我不清楚。”我又没死过,李笙心想。
    “要是有来世的话,我真希望我能再见我奶奶一面……”
    李笙没有说话。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贺尧的头发。
    软软的发丝,贺尧安静睡觉的模样像极了小狗,乖巧却伶俐,他两只手交叉放在身前,握成了拳头,这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小尧……”
    他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故人,更像是看亲人。
    奈何贺尧已经睡着了。
    他没有听见李笙任何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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