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亦早不亦晚,何况梅园又在城郊处,脚程慢的话,一天都未必能够打个来回,何况是,三少奶奶什么态度,她心里其实也
    没个底儿,所以就得提早的安排。
    依着她韶华奶娘的这张老脸,之前又在府里多得脸面。
    提前订了个专门给韶府下人们出门办事儿的马车,并且还给车把式塞了一堆礼物,就准备着第二天一大早城门一开,直接向梅
    园而去的。
    可事实上,王奶娘这番安排都白做了,因为大年初一的晚上,韶府出事儿了,而且还出了一桩让全府都不得安宁的大事儿,韶
    家的两个孙子辈的韶欣和韶景……丢了。
    这两个孩子以前在边城的时候,当地的驻军和百姓都对韶家这两个小祖宗,颇为熟悉。
    因为驻军人数不菲,那些个颇有敬业精神的小偷小贼甚至于拐子拍花的,都基本不光顾此地,所以这俩孩子对于外界的防范意
    识相对不是那么的特别警醒。
    有时候身边随便带一两个婆子或是小厮,就能够在外边疯一整天时间,尤其是在他们母亲过逝之后,韶家大郎又时常在前线备
    战,经常性的不在府中,这俩混世魔王就越发的不受控制了。
    虽然来到皇城的韶府没几天时间,可架不住这俩孩子以前的活动能量太大,而且一出去就是俩一起,根本就不与人商量。
    皇城不比边城,在边城,韶家就是当地的土皇帝,满大街的士兵,哪个不认得韶家的这俩活祖宗?
    所以,虽在边关处,这自身安全倒是不用考虑。
    回皇城的第二天,韶老候爷就拿出来,以前叶梨歌给下人们制定的没事不允许出府,有事儿请假的条条框框的规章制度,这些
    措施尤其针对韶欣和韶景,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两个疯起来也太无法无天了。
    出门怕冲撞了人,更怕被拍花子的盯上,毕竟,天子脚下也不是什么太安全的地方。
    几天时间不长,可却把这俩孩子窝憋死了,尤其是大年三十的时候,听着外边热闹的鞭炮声,放花灯的场景,以及冲天而起的
    各色烟花,好说歹说的让三叔答应下来,带他们两个出去玩的。
    当时可是没把这俩乐疯过去,乖乖的坐了一个晚上,就等着三叔信守出去玩儿的承诺呢!
    没成想,富悦横插一杠子,这下好了,谁也去不成了。
    比起成年人,这两个孩子最是失望,因为大人可以随便一个借口就能出去转一圈,他们呢?
    年节时分,他父亲最是忙碌,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个人影,想起早逝的母亲,这俩孩子心里就越发的委屈了。
    “姐姐,都是富悦这个蠢货干的好事儿。”
    韶景手里拿着一把木制的小匕首,一刀刀下去,硬生生把个桌子角削下一大块皮儿。
    “嗯,那就是个搅事儿精。”韶欣年长韶景几岁,有些事情她记得最清楚,娘亲在世的时候,这个姑姑就老是向祖母告黑状,她
    心里可是记仇呢,只是年纪还小,她也做不得什么有危害性的事情。
    “幸亏三叔不喜欢她。”韶景一发狠,在桌角砍出一道深痕,可见是用了些力气。
    “哼,”韶欣冷哼,扬了扬小脸,“想什么呢,三叔眼光高着呢,再者说了,三叔不是早就娶了个三婶嘛。”
    “就是,长的丑想的美,咱三叔才看不上她呢!”
    想成为韶家的媳妇儿,做他们的长辈,门儿都没有。
    韶景虽不记得娘亲在世时的一些事情,可富悦和祖母在一起偶然说起的时候,都在说过逝的娘亲的坏话,他虽人小,也是可不
    爱听呢。
    所以,越来越不愿意亲近那个祖母了。
    “你说,”韶欣转了转眼珠子,“让咱们失了出去玩的大好机会,她自己现在还心安理得的躺着睡大觉,连大早起的给太祖父太祖
    母拜年都不肯起床,凭什么啊?”
    他家祖母富氏最是偏心,一大早就让人把他们两个叫起来,准备给长辈拜年,那个时候他们二人正睡得香呢,被硬生生拍起来
    ,最小的韶景是闭着眼被抱进大厅的。
    “祖母素来偏心。”
    ……
    姐弟俩突然一对眼神,不约而同的笑了。
    如这小姐弟俩所说,富悦确实没有起床,一来是因为昨天晚上被韶华拍伤,胳膊都骨折了,能没受内伤?
    只不过,没富氏想象的那般厉害也就是了。
    另外,当着那么些人被三表哥打了之后,身上的疼还是其次,可委实让她颜面扫地。
    她心里也挺难过的,自打记事儿起,姑母就念叨着她长大了以后是要给表哥韶华做媳妇儿的。
    媳妇儿是什么?姑母当时笑着说,是最亲密的人。
    富悦喜欢三表哥,愿意做他的媳妇儿,也愿意对表哥好。
    可事实上,三表哥对她却并不好,动不动就把她揍的鼻青脸肿的,而且还不让她哭更不允许回去告状,威胁她说如果敢告状的
    话就抓花她一张脸。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因为被欺负这件事儿,为惩罚三表哥,后来姑母硬生生打断了三根竹板,还是姑父得了跑去报信的下人
    的话,才夺了姑母手中的竹板。
    那一次,三表哥趴床上,差不多十天不能下地儿。
    再之后,三表哥更是不搭理她了,她也很想和三表哥玩,愿意围着他转,哪怕是看看他的模样,听听他说话的声音也是好的,
    自那件事后,三表哥对她越发冷冷冰冰了,甚至于连揪她头发这种调皮捣蛋的欺负人的事情都不做了。
    再后来有一次,也不知怎么又惹毛了他,三表哥把她揍个鼻青脸肿之后,她是真的不敢向姑母告状了,可这件事儿后不久,三
    表哥也就被送到了红叶谷。
    虽然有时候也会被韶老候爷接过来,都是有仗可打的时候,那么紧张的时候,哪里可能跟她玩?
    ……
    正当富悦一个人思旧事,想心事的时候,后窗一动,还未等富悦从之前的回忆中反应过来,只听得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
    富悦身上响起。
    小鞭炮虽然没引起多大的灾祸,可富悦身上这床被子倾时就冒了好几道烟,她整个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鞭炮,吓得脸色苍白。
    “你们,你们两个小混蛋也敢欺负我。”
    知道是韶府两个最能闹腾,而且与自己犯冲的小祖宗,富悦气得嘴唇都哆嗦了。
    “哼,欺负你怎么啦?
    谁让你防碍了我们了。”
    韶景人小声高,完全不怕富悦,反正祖母顶多就是拍两下屁股,那个真不疼,就当是替他拍尘土了。
    何况是,他跑得快,连尘土都不必让她替自己拍了。
    “我,我妨碍你们什么啦?”
    这俩死孩子,虽然富悦不大喜欢小孩子,感觉对他们两个可也算是不错的了,怎么就老是与自己为难呢?
    “还说没有。
    昨晚三叔说带我们两个出去玩,如果不是你这个人丑多作怪的搅了局,三叔会不带我们吗?”
    韶景两手叉腰,想起昨晚上的事情就生气。
    认真比对的话,晚上的那件事,富悦还真是感觉对这俩孩子有亏欠,当时他们两个蘑菇着韶华的时候,她是偷听到的,结果因
    为自己而去不成了,他们两个心里有怨,也是可以理解的。
    韶欣和韶景,是富氏隔辈亲的孙儿辈,虽然并不与富氏生活在一处,可富氏疼他们两个之心并不作假。
    富悦不论是做为这两人的表姑姑还是想要以后做他们一家亲的婶母,都有必要与二人搞好关系,所以富悦平时对他们二人还是
    颇多忍让的。
    若说以前,大嫂还活着的时候,富悦与大房这一支的关系倒还说得过去,自从大嫂过逝之后,这俩孩子盯着自己就跟盯仇人似
    的,倒恍似他们的娘亲是自己掐死的一般。
    如果说以前在边城的时候,她还没必要讨好这俩小崽子,可如今这韶府里边,除了姑母之外,也没有可以拉拢的对象,既然这
    俩孩子的破坏力如此惊人,何不想办法将这俩熊孩子收为己用呢。
    小孩子嘛,好歹与她相熟了这么些年,给点好处还不巴巴的跑来跟自己热乎?
    存了这个心思,富悦倒不再羞怒。
    平心静气地说道,“不就是想出去玩吗?多大点事儿呢!”
    韶景年纪尚小,存不住话,扬着下巴说道,“你能带我们出去玩的话,我,我就不在你床上扔炮仗了。”
    扔炮仗吓唬人这种损人未必利己的小技俩,让祖母知道后也是要打屁股的,虽然未必就有多疼,可伤面子啊!
    好歹他也是带把的男子汉,被女人摁着打屁股,那是多丢人的事啊,想想都害羞。
    “有何不可?只要你们两个以后听我的话,我今天就带你们出去玩儿,如何?”
    与小孩子耍计策,虽胜之不武,富悦也不感觉有多丢人。
    这次说话的是韶欣,小姑娘今年已经七岁了,自从母亲过逝之后,一下子就成熟了,说话办事极有条理。
    如今听了富悦的话,伸手捂住蠢弟弟的嘴,生怕他口无遮拦的信口许诺,弟弟虽然蠢,可却懂得一诺千斤,若让他轻易出口,
    以后真要事事听信于这个蠢女人的话,还不把人怄死?
    “你这话就不对了。
    一年一度的除夕烟火盛会,那是多大的热闹啊,三叔原本就答应了带我们出去游玩,偏偏被你搅了局,你如今就算是带我们出
    去玩个十次八次的,都弥补不了我们的损失,如今还要以大欺小,是何道理?”
    “就是,我姐姐说的对,你得先赔偿我们之前的损失。”
    韶景人小鬼大,小脑袋瓜转的飞快,姐姐一出口,他就明白了如何应对。
    富悦原本就是想与他们二人改善关系的,知他二人对自己有怨,当也没有太多责难。
    不就是带小孩子出去多玩几次嘛,以前在边城的时候,又不是没带过,现在左右无事可做,也正好要逛一逛皇城,就当一起出
    游好啦。
    所以当即就挥了挥手,“行吧,收拾一下一起出去玩吧!”
    到底是小孩子,一听可以出去玩了,欢天喜地的去各自准备了。
    他们二人一走,富悦身边的贴身侍女皱着眉头说道,“小姐,这皇城你也是初来,哪里都不熟悉。”
    言外之意便是,这两个孩子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如果照顾不周到,玩的不够尽兴的话,到时候还是吃力不讨好,大家都不会有
    好果子吃的。
    可丫环是个明白人,意思转达的也够婉转,就是不知富悦能够理解多少,毕竟,这富悦的肠子是直的,脑袋基本是不会转弯的
    。